梁棟聽了這句,先是愕然:“我什麼時候替你做決定了?我是在給你建議!”
緊接著便換了個反駁的角度,質問我:“以後的日子是我們兩個人一起過,我是你男朋友,是你愛人,我是在跟你商量!給你出主意,我是為你好,有什麼不對嗎?”
梁棟的語氣好熟悉。
好像誰和我說過類似的話。
我想了很久,回憶起來,是我媽。
在許多年前高考失利的那個噩夢一般的暑假,我把自己悶在家裡發酵,媽媽也是這樣對我說,她勸我,不要想著複讀的事了,有多少人複讀一年還不如第一年考得好,你今年失敗了,怎麼敢保證明年就一定能考上你想學的那個專業?喬睿,人貴在自知,特別是大事不能犯糊塗,你就乖乖聽爸媽和老師的話,就行了。
我從分段錄取的第一階段掉榜以後調劑到了另一所學校,一個在當時被稱為就業前景最好的專業。
我聽話了,聽話的原因,一是如媽媽所說,我的第一志願落空了,這讓我喪失了底氣,二則是媽媽說的那句,喬睿,你得相信,爸爸媽媽是想你好。
......
爸爸媽媽是想你好,不會害你。
我是你男朋友,是你愛人,我是為你好。
有什麼不對嗎?
......
梁棟看著沉默的我,看著我麻木的臉,忽然冷笑了一聲:“喬睿,我們是不是在一起時間太久了,所以你忘了,是你主動求我幫你做決定的?”
他語速飛快:“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剛在一起的時候,你跟我說過,你覺得我們最適合的一點,也是你最喜歡我的一點,是我比你成熟,可以讓你依靠。那時候你搬家、換工作、哪怕我們出去旅遊給朋友帶什麼伴手禮你都要徵求我的意見,大事小情恨不得全都替你做主。你說我是你的主心骨,你還記得嗎?你還記得嗎喬睿?”
我記得,我都記得。
只是,正如梁棟所說,太久了,好像恍如隔世。
我曾經一度認為,梁渡是能夠與我平攤人生風險的那個人,我們是最親密的伴侶,甚至,我可以在做一些抉擇的時候,把壓力轉交,也是因為那句話——他是我的男朋友,以後會是我的丈夫,無論如何,他會替我兜底。
十八歲的我,二十二歲的我,二十八歲的我。
我感嘆於時光的能力,它將我一點點雕塑打磨,把我尖銳鋒利的地方一點點磨平,卻也將我人格中圓潤的地方一刀刀,磋磨出稜角。那些稜角支撐在地上,為我留有一方空隙,恰恰好,能夠容納一小片自尊與自信,也暫存了這些年我重新積攢下來的些許底氣,用於抵抗生活中接下來可能會出現的風險。
我不再需要梁棟來幫我承擔了。
二十八歲的我見了更多,聽了更多,經歷了更多,自然,也會明白更多。
我明白,其實這世界上,根本沒有誰真正能替誰承擔人生。
......
話已經說到這了,即便我再抗拒厭惡沖突,我也知道這場沖突免不了了,那麼索性,就說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