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是嚴厲苛責自己孩子的父親——孩子又怎麼敢親近呢?
此時此刻,呈現在阿保眼前的是一排排擺放整齊的相框和掛起的畫作,整面牆和架子上都是。
畫作上的、照片上的都是同一個人,按照年齡,從小嬰兒時期到成人的,每一個階段都沒有落下,前期都是畫作,後期有畫作也有照片,畫工十分細膩,每一張的畫面都十分溫暖。
有小嬰兒在襁褓裡熟睡著的,有小女孩坐在小溪旁的石頭上要戲水的,還有少女靦腆地躲在門後笑著的……
家裡沒有別的女孩子。
那些只能是她。
看著琳琅滿目的一牆,阿保愣怔地站在原地,腦袋一片空白。
鬼燈沒有出聲,只是靜靜地望著她的側臉,恰巧這時背上的小老頭酒醉迷糊地呢喃了一句:“阿保……爸爸沒有保護好你……是爸爸的錯……”
阿保咬住下唇,低下頭去,低聲說道:“抱歉,我這就整理床鋪,您稍等,鬼燈大人。”
說著她走到壁櫥旁,伸出手時手都在顫抖著,她握了握拳,然後拉開壁櫥門,取下被團,安靜又麻利地鋪好被子,拍了拍被子,覺得被子不夠柔軟溫暖,便又去抱了一床過來,整理好後安靜地退到一邊。
她低著頭安分乖巧地站在邊上,也不說話,散落的頭發遮住了她大半張臉,鬼燈觀察著她,一邊分神將老頭子安頓好。
沒等他安置完,她忽而丟下一句“我去給您收拾房間”後便快步走出了房間。
鬼燈知道她是因為看到了那些照片畫作而有些不知所措,像她那樣陽光燦爛的人,也會有自己無法觸碰的軟肋。
估計一時半會都消化不了總是打壓她的父親,其實將愛深埋於心的真相。
他雖沒經歷過親情,卻也知道這個時候不應該去打擾她,這時候讓她好好冷靜,自己想一想反而會更好。
鬼燈將老人安置好,掖好被子,本打算直接離開,後又忍不住被那一牆的女兒奴的光榮象徵吸引。
他走了過去,一幅幅,一張張地看了起來。
他本人也具備相當的藝術鑒賞能力,一眼便看出這些畫作的功底不淺,單單是那幾副嬰兒的畫作,在現世都能賣出高價,一筆一劃都是古畫大家的風采和神韻。
但是這裡頭蘊含的父親對孩子深沉的愛,是無價的。
拋開價值不談,裡頭的內容也是相當豐富有趣的。他們還活著的年代沒有照相機,紙筆有沒有都不一定,但老人還是把記憶留在了畫作上。
照片上小時候的阿保和現在一樣特別愛笑,幾乎每一張都在笑,摔倒了笑,惡作劇了笑,可以從是從小可愛到大的。
也就只有被家裡人深愛著的孩子才能養出來這種不設防的天真爛漫的性格。
至此,鬼燈才明白,也就只有被愛著的人,才會去愛人,只是她在這個過程中愛得有些笨拙。
卻相當得熱烈而燦爛。
“哼,你怎麼還沒走?”
老人的聲音傳來,鬼燈收回視線,看了過去,老人不知何時已經醒來,還是一副醉醺醺的樣子躺在床上,但還是很有精神:“我喉嚨幹死了,快給我倒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