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看陛下如今,眼中除了顧矜,可還有旁人?陛下當真不覺得,那妖女施術迷惑人心嗎?”
蕭臨川聞言,眉頭緊蹙。
白芷舊事重提,他心中有愧。
春夜細雨沾濕她謄抄的《上林賦》,墨痕暈開處恰似少年心頭化不開的蜜。她為他簪花研墨時垂落的青絲,曾纏繞過他少時整個的月光。
夜深之時,他也曾輾轉反側,不知是否自己真是一個見異思遷的浪子,還是骨子裡本就躺著薄倖的血?
他語氣稍緩:“阿芷,朕愛重令妃,你們姐妹情深,朕日後也不會冷落了你,何苦與她爭這些虛名?”
白芷卻不肯退讓,眼中隱隱泛起淚光,語氣中夾雜著一絲悲愴:“陛下,臣妾不是為了爭什麼虛名!顧矜到底是什麼人,您真的瞭解嗎?她的來歷,她的目的,您可曾細想過?”
蕭臨川的臉色愈發陰沉。
“寧嬪,你與她幼時相識,你告訴朕,她的來歷,她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白芷咬緊牙關,目光中閃過一絲掙紮。
她深吸一口氣,語氣中帶著幾分冷意:“陛下,古有狐妖妲己禍國,臣妾只怕,眼前人已非彼時人了!”
“狐妖?”蕭臨川聞言,竟是被氣笑了,語氣中帶著幾分嘲諷,“你是說顧矜是妖孽?”
白芷直視著他,聲音微微顫抖,卻帶著無比的堅定:“臣妾不敢妄斷,但顧矜絕非池中之物。她心機深沉,手段高明,陛下若一時被她迷惑,恐怕不僅是臣妾,連這江山,都會因她而生禍患!”
蕭臨川越發覺得白芷神智不清,不可理喻,語氣冷然:“寧嬪連日勞累,想是神智不清。青禾,送寧嬪回宮,請方太醫過去看看。”
青禾聞聲上前,低聲勸道:“娘娘,此間不是說話的時候,您還是隨奴婢回去吧。”
白芷雙手緊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眼中淚光閃動,卻終究沒有再多說一句。
她深深看了蕭臨川一眼,那目光中似有千言萬語,卻最終化為無聲的嘆息。
殿中恢複了寂靜,蕭臨川坐回案前,目光沉沉,終究沒有再開口,只是揮手讓張德安撤去膳食,獨自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狐妖?”他低聲自語,語氣中帶著幾分嘲弄。
腦海中浮現昨夜顧矜因害怕而留下的淚水,那雙清澈的眼眸中滿是無助與柔弱。
“若你真是個妖精,朕倒能多放心些。”
……
崇安殿內, 午後的日光穿透窗欞,在青磚墁地上織出細密的光網。
顧矜踩著金線密繡雲紋的玄舄邁過門檻,恍若銜著晨光逶迤而行。
三足青銅鶴爐吐出青煙,繚繞於殿角懸垂的杏黃帷帳。
”跪——”
顧矜斂衽跪立,吉服立領襯得脖頸如白鶴引頸,湘色羅裙在身後鋪展如蓮。
蕭臨川佇立上首,目光如鎖,死死追隨殿下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