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獨遠觀,眉尾微微挑動。
雖然雪中的人快要與這冬日一樣沉靜,可他偏覺得那從容是蔑視酷寒的狂傲,似乎萬裡隆冬都是由這人招來揮去。
段懷容跨進門,帶進一身飄落的雪花,格外寧靜定神。
“見過侯爺,見過父親母親。”他向各方施禮,全然一副雅態,如同所有教養很好的官門公子一樣。
至此,秦獨再細看那副清俊的面容,又找不到一星半點兒的傲氣,剛才一切恍若錯覺。
錯覺與否,他並不糾結,只徑自走向段懷容,輕聲呵笑:“昨夜偶遇,頗感公子風流蘊藉,乃不世之才。”
他稱贊著,正如昨天段懷容那些奉承一樣,好聽卻沒什麼真心。
越是好聽的話,越令段越夫婦驚懼。二人顫抖不敢接話,與屋內家丁都屏住了氣,似是在等待什麼審判。
段懷容不看自己父母,也不看秦獨,似乎對要發生的一切都不知曉。
“跟本侯走,做本侯的入幕賓。”秦獨直接做下決斷,完全不容置喙。
他知道,不需要得到誰的同意回答,因為今日本就是段懷容的計劃。
段懷容也沒想應答什麼,畢竟這件事是他一手促成的。他沉默著,卻意外成了和秦獨之間的默契。
“侯爺!”段越撲通跪倒,聲音驚慌嘶啞,語無倫次:“侯爺…犬子他實在平庸,擔不起侯爺青眼,還請侯爺三思。”
趙蘭惠沒了支撐也跌在地上,摸不著頭腦地自顧慌亂揣測。
段懷容垂眸掃了眼跪著的父親,憐憫又無謂地暗笑。想想這還是段越第一次為了他,這樣懇切地求別人。
但他清楚,段越此刻求情並不是為他這個兒子的安危,而是為了段府的顏面。
雄踞一方的北安侯,下榻府邸一晚便要帶走府中庶長子,任誰都要思索是福是禍。
況且,秦獨有龍陽之好。段懷容再不受寵,說出去也是家裡的長子。這一去,明面上稱入幕賓,暗處要被人人譏諷是北安侯的床上人。
嶺州段家祖上有風光舉人,段越更是現任嶺州長史,自詡清正。
段懷容這一去,怕是要汙了幾代清流的門楣。
“侯爺,犬子生性木訥不善言辭,如若驚擾侯爺還請恕罪…”
段越喋喋不休地祈求,大抵都是婉拒的言語,生怕日後外人戳他脊樑骨,說段家攀權附貴,兒子賣身求榮。
哀求聲中,段懷容反而坦然平和,不疾不徐俯首揖禮:“懷容謹遵侯爺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