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騎至門口的水生與駛離的吉普車錯身而過,被産生的風力撞倒在地,他的右手肘撐住了地面,在地上滑行了兩三米後,直接被剮蹭掉了層皮。
他彷彿毫無痛覺,未對傷口進行任何處理,立刻扶起腳踏車,再度追著吉普車而去。
寶珠雙手雙腳死死地抓住了後車座,還是無法避免地上下顛簸,腦袋因此數次撞到了車頂。
她盯著飛速倒退的車輛與人流,花容失色地幾次想要喊“停車”,卻被一股濃烈的惡膩感堵了回去,隨後“哇”的一聲,吐了一車。
助理訓練有素地掏出了個塑膠袋,正要兜頭往她臉上蓋去,結果遲了一秒,非但沒接住嘔吐物,反而被吐了滿臉。
由於車子顛簸得太厲害,一部分嘔吐物還濺到了權會儒的袖子上。
他側頭睨看了眼,嘴角和眼角同時抽了抽,終於放緩了車速,要不是雙手抓著方向盤不方便,估計會當場脫下外套,丟到窗外去。
助理則很有眼色,撕開了包濕巾,替他將嘔吐物擦幹淨,隨後才開始擦拭自己的面頰。
瀕臨散架的吉普車開到了一處建築工地,寬廣的土地被臨時鐵皮牆圍住,車輛駛來時,守在崗亭裡的保安立刻開啟了鐵門。
車子暢通無阻地開進,工地中有三口直徑兩米,被厚鐵板圈住的圓井,井裡滿是稀薄的泥漿,深不見底,偶爾咕嘟冒出幾個泡泡來。
三口圓井皆被黃色警示線圍住,靠東邊角落的那個,井口還被封上了厚厚的木板。
鐵皮牆上拉著塊紅色橫幅——國際名酒博覽會專案工程。
“水鬼”的專業稱謂為“工程潛水師”,即在修建橋墩、公路、高樓等大型專案時,需要在相應位置打上很深的樁孔,再往洞內投注鋼筋和混凝土等物,以此加固地基,作為後續建築的支撐點。
但是,越是往深處打洞,難度就越高,極易發生鑽頭卡住亦或直接掉落的情況。
打樁是打地基至關重要的一步,意外出現的話,工程將被迫停止。
樁孔的位置不可隨意改變,否則傷筋動骨,設計好的圖紙等都得跟著修改。
因此,將鑽頭打撈出,是最劃算可行的辦法。初時,施工隊會嘗試用外物深入洞內,無果的話才會派“水鬼”下井打撈。
水鬼穿戴齊全的防護裝置,頭部還會戴上氧氣面罩,密度大而沉重的泥漿極易將其困死在井下,因此水鬼的單價極高,成功打撈鑽頭給五千,埋骨井裡給兩萬。
“決定”水鬼生死的人需要其至親,他們在上面拉著連線水鬼的繩索,當其長時間未上來時,便由其親自剪斷繩索,賠償金全交給相應至親。
這次死的水鬼名叫宋超英,是名三十二歲的光棍,父親早忘,母親獨自一人將他拉扯長大。他是外省人,來沿海城市謀取出路,母親則一直待在老家,他想賺水鬼的錢,因此提出了,讓隊裡的好兄弟幫忙拉繩索的事。
死訊傳到老家後,其母悲痛欲絕,權會儒專門派人做安撫工作,她終於接受了現實,但三天後又變卦,表示不接受賠償款,隨後她千裡迢迢地趕來了福安市,要替兒子討回公道。
權會儒即為此專案總負責人。
吉普車沿著崎嶇的小路,一路向裡行駛,行至一排臨時鐵皮宿舍房前停下。
連成排的鐵皮房供工人們居住,不遠處單獨一間佔地面積不小的,則為權會儒的辦公室。
助理給寶珠拿了雙拖鞋,權會儒領著寶珠進了辦公室。
內裡的裝潢和外圍截然不同,有一張不小的紅木桌子,配備了鱷魚皮轉椅,頂上還掛著一幅《萬馬奔騰》的名畫,對面還擺著真皮沙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