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珠家張燈結彩的,在迎親的大巴駛進玉河村時,提前收到了訊息的跛子就踩著時間,點燃了兩條掛鞭,等接親的隊伍到時,掛鞭正好燃到了尾聲。
七零年代至今,大多數人家接親用的都是腳踏車。
早些時候,各家各戶吃不飽穿不暖,買上腳踏車的寥寥無幾,他們就會在接親當天向人借,亦或是去租用。
後來生活逐漸富裕了,就算是沒腳踏車的人家,碰上結婚這種喜事,都會去買一輛。
如今接近九零年代,腳踏車已經不算稀罕玩意了,小轎車才是,但玉河村裡,唯一開上小轎車的人家只有汪隊長一家。
不過接親的人多,梁家的親朋好友來的有十來人,於是跛子租用了五輛大巴,一輛接近新娘用,其餘五輛接遠親以及朋友。
這是有錢人的做派,租用大巴的費用快抵得上一輛腳踏車了,講排面的人家才會專門僱車,將親朋好友送至指定的禮堂“吃酒”。
跛子因此遭了點閑言碎語,說他“剛還完錢就原形畢露。”,“打腫臉充胖子”,“軋鋼廠的生意指不定能紅火多久,不想著存點錢,等以後有要花錢的地方,沒處哭去!”……
跛子不以為意,他家的閨女,他愛怎麼寵就怎麼寵,鄭玉蘭則受不了這個氣,在村口聚集點,人最多的時候,將家裡唯一一件貂皮大衣穿上,打扮得雍容華貴的。
“有些人吶,專喜歡在背後嚼人舌根算怎麼回事?有本事就當面說。嚼別人前也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別自己褲兜空空,反倒瞧不起別人家的小洋房了。紅眼病得去治,以後瞎了就慘了。”
鄭玉蘭陰陽怪氣地諷刺著,立刻有人拍手叫好,現場熱火朝天的,沒人敢來“迎戰”,話題不一會兒就轉到了寶珠的婚事上,特別是大爺大媽們,簡直對水生贊不絕口。
這個年輕的小夥子,路上遇到了喊他搭把手,他都會盡心盡責地幫到底,毫無怨言。
嚼舌根的人,不管是在場的,亦或是事後得知的,都氣得牙癢癢。
寶珠正抱著一束手捧花,端莊地坐在閨房的大床上。
床單被褥都被換成了喜慶的紅色,床頭擺了一對婚慶娃娃,是鄭玉蘭親手用毛線鈎織的,小巧又可愛。
床頭的牆壁上用氣球和手拉花擺出了心形。
兄弟姐妹四人“盡職盡責”地堵住了門,出了各種難題,最後各被四張一百塊的紅包收買,主動送出了新娘。
“敬茶”儀式上,新婚夫妻跪在鋪好的紅地毯上,小麗端個喜盤上來,其上放著四杯沏好的茶水。
寶珠先行給自家爹孃敬茶,剛喊了聲爹孃,跛子就激動得直抹眼淚,鄭玉蘭眼裡也含上了淚水。
雖然這些年,他們看著寶珠無所事事的模樣,巴不得她立刻嫁出去,但當真如他們願嫁了出去,又彷彿身上一塊肉被生生剜了去。
養了二十年的閨女,往後就是別人家的人了。
喝了茶,跛子叮囑道:“婆家不比自家,寶珠,嫁過去後,你要乖巧懂事些,不能再任性妄為了。”
寶珠應了聲,沒心沒肺的滿腦子都是嫁給水生的開心,完全不理解爹孃為何要哭得這麼傷心,齊嶽村就在玉河村隔壁,她可以隨時回來看望他們。
輪到水生的時候,水生改口喊了“爹、娘”,夫妻倆給了改口紅包,隨後跛子語重心長地交代道:“寶珠從小被我慣壞了,行事乖張,有點任性,不過她心眼不壞,就是做事不大考慮後果。水生,以後你多擔待她點,小事的話順著她就好。”
鄭玉蘭也跟著交代了一番話,水生喏喏連聲,並且許諾“我會一輩子對寶珠好的,爹孃放心。”。
新婚夫妻給兩人磕頭時,因著鞭炮聲竄出了老遠的花花,不知何時回來了,還坐在了跛子的腳邊,水生這一拜,被花花受了,花花還很應景地“汪”了聲。
圍在一旁的眾人都被逗笑了,跛子和鄭玉蘭也破涕為笑,寶珠替自家老公不忿,拎起裙擺,就要將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狗給踢開,馬上就被水生攔住了。
喜娘給打著圓場:“花花也算是高家的成員了,拜過了它,新郎官算是徹底進了高家的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