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孫兒心意已決。”晏緒禮毫不猶疑地答道。
皇貴太妃聽到此處,才終於弄清楚出了何事。心驚之餘,頓時想張口勸和祖孫倆,卻被太皇太後抬手製止。
“我朝祖宗家法,後宮不得幹政。故而先帝還在的時候兒,哀家並不曾插手過立儲之事。但嘴上不說,心中卻自有一杆秤。”
太皇太後說到此處,忽而聲音轉厲:
“哀家素來覺著,你是先帝所有兒子裡,最出色的一個!不曾想今時不同往日,你是自認坐穩皇位,高枕無憂?還是治國安邦之才,都在溫柔鄉裡頭消磨了?為著個進宮才兩年的宜貴妃,竟還變成了痴情種子!”
尚盈盈自門外推闖進來時,一耳朵聽見的,便是這番尖刻質問。
晏緒禮雖背對著門口,卻幾乎是一霎時便察覺到尚盈盈進來。比動靜更先知覺到的,是尚盈盈身上甜絲絲兒的花香清氣。叫他一聞見,腦海裡便頓時鑽出個念頭:她一準兒又是去閣子外,侍弄那些個花花草草了。
而一見晏緒禮直挺挺跪在地上,尚盈盈心頭猛地揪緊,痠疼得淚都快逼催出來。登時也顧不得自己身子重,扶著腰便跪來晏緒禮身邊。
尚盈盈已懷身五月,跪得有些吃力,膝蓋硌在墁磚上,疼得她眉頭一皺,卻還是硬撐著挺直了腰。
甫一偏眸便見尚盈盈如此,晏緒禮心神大震,趕忙挪膝托住她,慌張地把袞袍衣擺塞到她身下墊著:
“簡直胡鬧!快出去!”
尚盈盈卻犯起倔驢脾氣,她對晏緒禮的愛意,始終是摻雜崇敬的。她壓根兒聽不得旁人指責晏緒禮,哪怕一絲一毫的不好。更何況,此番還是因她才惹出的禍事。
“太皇太後明鑒!千錯萬錯,都是臣妾的錯,同萬歲爺沒半點兒幹系。”尚盈盈幾乎彎不下身子,卻還只想往地上磕頭,“您要怪罪,只怪罪臣妾一人便是,甭捎帶萬歲爺……”
這一幕可真叫人擔驚受怕,太皇太後急得直拍案,揚聲招呼左右道:
“還不快扶你們貴主兒起來?”
顧不上管自個兒的老胳膊老腿,姜印忠趕忙奔上前去,欲扶尚盈盈起身。
尚盈盈卻不肯依,直往晏緒禮身邊縮,手指攥住他袖子,說什麼也要陪著。
見貴妃緊抱著皇帝不撒手,活似一雙大難臨頭的苦命鳥兒,太皇太後不禁額角直蹦,氣笑著搖首:
“行了行了!都起來吧!”
見不得尚盈盈受苦,晏緒禮立馬把她扶抱起來,安穩地護在身後。又抬眼看向上首,晏緒禮擲地有聲道:“太皇太後容稟,傅氏心術不正,德行有虧。自入府至今,已逾六載,屢屢戕害嬪妃,殘害庶子,不配為中宮皇後、一國之母。”
“今日哪怕不是為著貴妃,朕也斷不能再容她。”
聽著晏緒禮已拔高聲調,開始朕來朕去的,皇貴太妃急得快掉眼淚,趕忙壓低喉嚨提醒:
“禮兒!怎麼同你皇祖母回話呢?”
太皇太後卻驀然一笑,仰身靠進龍鳳寶座裡,輕飄飄地擺手,打發帝妃二人出去膩歪:
“皇帝也甭同哀家耗著了,趕緊送貴妃回去吧。”
“只是下旨廢後到底不體面,命皇後自個兒上表請辭吧。夫妻一場,甭做得忒絕。事緩則圓的道理,用不著哀家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