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我再說,這程、祁二家是有機會將牢上漏洞補好的,可在修葺時卻極有可能驚擾到我,事情敗露後,他們只需第一時間將暴露通路說成是向我自首,餘下倒黴的,可不就是山中的裴氏?可那裴氏就想不到這一點?山匪綁了他的孩子,裴知候哪裡再敢信任他們。自然是要想盡法子出逃的,最好還要趕在程、祁二家被我發現之前。他越驚慌,就越要討好你,越想討好你,除了金銀,他也能告訴你通路的下落,以求將來寬大處理。一旦程、祁得知他開始往廂軍中塞銀錢了,往下的自然要猜忌起來。只看是誰先耐不住性子了。”
“小謝大人好算計。”沈構誇道:“只是我還有一事不解。”
“說說。”
“是什麼漏洞,就嚴重到他們能自相殘殺起來?”
“賬本。”謝懷禦說:“程孟維話中意思,是山匪還有別處可換糧。除了滇遠路的糧倉,麓北寨緊接的就是原平襄路了。”
“原平襄路。”沈構警覺道:“現在被烏契佔領了,自立為政權‘大契’。他們在跟大契做生意?”
謝懷禦眼底閃過一絲寒意,說:“我猜還遠不止於此。那些山匪在令丘外開了馬場,他們自己卻不騎。保不準,他們是在給大契養馬。”
沈構怒道:“這可是通敵叛國!”
“小點聲。”謝懷禦說:“想不到沈指揮對大鄭還是有這麼深的感情。”
這倒也沒有。沈構咬著牙道:“那可是胡族!啖我骨血的胡族,誰能不恨!”
謝懷禦眼睛微眯,說:“邊軍有膽識,可惜大鄭卻無魄力。”
沈構默然一陣,說:“那賬冊上若有他們通敵的流水......”
謝懷禦打斷道:“只要他們著急去尋了,那賬冊上一定有明細。”
沈構其實不是想問這個,他想問被欺淩到如此田地,大鄭是否還要忍讓下去。
謝懷禦既已答了,那他便不問了。
春草連年綠,驚蟄過後滿山崗。
沈構不知從何處打了只野雞,倒提著翅膀伸到楊觀眼下晃一晃,說:“楊大人,今晚吃這個。”
楊觀嫌腳底泥土濕軟,草又生得長,走起來不踏實,於是不肯挪步,只微微後仰,對沈構說:“怎麼又是山雞?方才竄過去一隻野兔見著沒有,要不要逮起來問問?”
沈構環顧一週,說:“哪有野兔?”
“諾。”沈構朝山外一指,說:“竄出去了。”
“哦,那隻啊。”沈構瞥了眼,說:“隨他去報信吧,小謝大人盯著呢。”
廂軍裝束的小廝馬不停蹄地扣響了程府的後門,忽視了隨著門開傳出的那聲斥責,直奔主子跟前。
程孟維見了他,確認一般問道:“裴知候等不下去了?”
小廝湊上前,低聲說:“他兒子病了,聽說已兩日未醒了。”
“千真萬確?”
小廝說:“親耳聽見他派出的人多給了值班的兵士一筆銀子,求他們去帶些藥過來。”
“偏就這樣遭不住!”程孟維恨道:“快備車,你去,不,不行,還是我親自去萬氏商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