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塊地方,是他特意要我來拿的!
謝懷禦神色不變,對程孟維說:“那後來怎麼兵敗了呢?”
在程孟維看來,此事就是雷聲大雨點小地輕輕揭過了,他鬆口氣,正欲作答,卻突然被掐住了脖子一般,死活說不出話來。
謝懷禦撩起眼皮,說:“怎麼?”太陽都出來了,要表演鬧鬼也該在半夜才是。
祁延宣起身道:“實非我二人故弄玄虛,只是小謝大人所問,我等若答了,便是大逆不道,還請小謝大人放我們一條生路。”
“我知道。”沈構忽地開口。
程孟維啞聲制止道:“你知道什麼?!你那時就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兵,你能知道什麼?!”
沈構並不理會程孟維連連向他打來的眼色,強硬地把他從座位上扶起,說:“兩位大人都累了,還是先回車廂中休息吧。”
只要能撇清與此事的關系,程祁二人並不反抗,相當配合地回了各自馬車。
沈構回來,與謝懷禦對面坐下了,開口道:“其實當年內情,我也知道得不是十分確切,中途還有些是道聽途說,若是將來有些前後矛盾的,還請小謝大人見諒。”
謝懷禦頷首,說:“你權當一說,我也權作一聽。”
沈構便說了:“昔年謝居衡將軍原早辭官歸了鄉,邊陲無戰事,先帝當時是應允了的。聽聞謝將軍歸鄉後,還與夫人生了個兒子,可憐這孩子大概都沒來得及對父親有個印象,謝將軍便被一道聖諭召回了鄭都。”
謝懷禦問:“朝廷要起複他?”
“算是吧。”沈構說:“那時草原上的三家部落,戎奴、烏契和九越,就隱隱有合盟的趨勢了。朝中得了訊息後驚慌,不知怎的就想起謝將軍來,將他召回後,那胡族卻又不再有動作了。謝將軍無差遣可做,便又上書致仕,先帝卻說他仍在壯年,無病無災,理應繼續為朝廷效力,駁回了他的請求。”
“草原平靜後,那些世族卻不安生了。本朝皇帝多倚靠世家才坐穩龍椅,彼時那趨勢,卻像整個大鄭都要仰謝將軍鼻息才行。小謝大人你也知道,大鄭雖開了科考,擇官卻看重出身更甚於能力。因此,世家素來看不上眼那些毫無根基的官吏。謝將軍出身布衣,卻僅憑靠自己的能力走到朝中前列,更是為世家所不容,他壯年辭官,正是因為不能忍受官場排擠。如今卻翻身壓到他們上頭,皇帝還顯然不願放他離開,那些世家便......“
謝懷禦呼吸一窒,問:“對他做了什麼?”
“為他羅織了通敵的罪名。”沈構艱難道:“將他廷仗後,打入了天牢。”
可他最後還是去領兵打仗了。謝懷禦問:“他在牢中待了多久。”
“三年零八個月又十天。”沈構說:“不知為何,最終九越退出了草原的合盟,戎契聯盟進犯,兵臨城下時,先帝正領著一幹宮嬪在定安府的行宮將養,兵荒馬亂中,他又想起了仍在天牢的謝將軍。謝將軍出了獄,卻不再願意領兵徵戰,只道自己無力迴天。先帝卻回道,他已將謝將軍的妻兒接去定安府,謝將軍若不出兵救援,怎配生於天地間?”
謝懷禦喃喃道:“所以他還是披甲上陣了。”
難怪......難怪謝懷禦對父親的記憶空缺一片,難怪與父親最後一面是在不認識的宅院,難怪父親身上的甲冑鏽跡斑斑!
“是。”沈構忽地有了個不太好的猜測,壓低聲音對謝懷禦說:“其實當年謝將軍說無力迴天,已是大街小巷傳得人盡皆知。可先帝仍派了楚王前去壓陣。”
“謝將軍抵達前線時,平襄路的兵力已幾近潰散了,相鄰的滇遠路與江北路兵力大部分也被借調出去。餘下的兵力是遠遠不夠的,於是謝將軍只能臨時募兵。而軍餉也是早已耗枯了的,楚王為他再後方四處籌糧,那些世族看皇族的面子,糧竟也斷斷續續供上了。”
“兵有了,糧足了。在先帝看來,應當立即發兵來援,刻不容緩。可謝將軍卻說......”
都是領兵的人,謝懷禦不必聽也知道父親會說什麼。他道:“是不是說,新兵新募,尚不堪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