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前茶博士為二人奉了茶。蕭成棣手上捏著小盞,半天也不見飲一口,眼睛只盯著臺上伶人,詞曲咿呀。
謝懷禦本就是陪蕭成棣來的,心思並不在戲文上。他耳力敏銳,反倒是將鄰座的仕宦子弟閑話聽了個十之八九。
青綠衫戳了戳邊上的絳紫袍,問他:“鄧兄,冬至祭祀,家中可有安排?”
鄧景年撇開茶上的浮沫,說:“怎麼?喬兄有安排?”
喬格“哎呦”一聲,說:“我家老爺子就是個閑職寄祿官,他自己都無事可做,能給我什麼安排。這不是想著景年你父親是度支司的計相,雖說祭祀大多是禮部的事,但度支司也得年年跟著忙前忙後,保不準今年也給你個差使。”
鄧景年呷了口茶,悠悠地道:“今年祭祀可未必太平,老爺子不會在這時候讓我插手的。”
喬格來了興趣,問:“祭祀諸事不是一如既往地辦嗎?今年有何不同?”
鄧景年說:“你忘了攝政的那位?元和元年絲毫不顧太後的面子,在朝堂上咄咄逼人,硬是要為他母親修建庶妃廟。”
喬格點頭:“這事我略有耳聞,後來不還是給他建了。”他突然一陣後怕:“說起來,當年為此事,革職了不少人,我家老爺子也差點遭了牽連。”
鄧景年說:“雖說當年是批了紅,可也沒立刻去辦。前些年先是翻修宮中殿閣,後又是給太後修葺佛堂,拖拖拉拉的,一直拖到現在。”
喬格暗自盤算了一下,說:“照這麼算來,到了今年冬至前,也該修好了。”他又問:“那也不過是多走個流程,能出什麼差錯?”
鄧景年四下瞧瞧,壓低了聲音,高深莫測地說:“這就要扯到另一樁秘辛了。”
“先帝一輩起名從‘成’字。”他在桌上比劃了一下,接著說:“可這位攝政王卻沒按這個規矩來。”
“因為他的母親,過去從事的是下九流的勾當。”
這傳言喬格聽過,可從度支司計相之子嘴裡說出來,可信度就與同他人私下八卦時大不相同了。他問:“這是真的?”
鄧景年說:“我在父親書房外偷聽到的,怎麼不真。他母親不止出身風塵,出身的還是金縷閣,當年金縷閣最傾國傾城的頭牌花魁。去問珞娘,多半還得叫她一聲姐姐。”
“難怪攝政王生得那麼好看......不,不對。”喬格咋舌,旋即醒悟過來:“也就是說,若庶妃廟建成了,太後身為他的皇嫂,也得去祭祀這位長輩。”
“不哦,是我們都得去祭祀這位長輩。”鄧景年嘆氣:“攝政王自己身世不幹不淨倒也罷了。我們這樣的出身,怎麼能去祭祀風塵女子呢?”
還未等喬格反應過來,一陣拳風忽至,打在了鄧景年鼻樑上。
鄧景年捂著鼻子,一臉驚恐地看著謝懷禦,說不出話來。
謝懷禦滿臉戾氣:“怎麼不能?”
[1]江山代有才人出:趙翼《論詩五首·其二》。
[2]沉魚落雁鳥驚喧:湯顯祖《牡丹亭》。
[3]可知我一生兒愛好是天然:湯顯祖《牡丹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