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神納氣。謝懷禦心念一動,面上仍不動聲色,平靜地“嗯”了一聲。
素雪清雅氣盈了滿室。
謝懷禦看著煙若遊絲在瑞獸眼前身側回環起伏,不覺間凝魂斂思,久違地得以昏昏意沉。
他躺回床上,迷迷濛濛地摟著黃團子嘟噥:“你就叫春信吧。”
大鄭的文武百官循舊例,卯時早朝。
本朝的政事格局相當別開生面,堪稱前無古人,後......蕭尋章暗嗤:還是別有後了。
小皇帝年幼,貪玩又貪睡,在龍椅上睡著還好,若是鬧騰起來,實在有失皇家威儀。因此自元和元年至今,朝廷上下對著空蕩無人的龍椅議了四年政。
皆因玉璽的事,龍椅後頭設下垂簾,太後坐在其間聽政。
自踏上丹陛第一日起,蕭尋章就慵懶地靠坐在龍椅右下首的太師椅上,似是八風不動了很多年。無論朝堂爭執如何激烈,他永遠顧自支頤。諸臣只能窺視到他的側顏,難以揣度的威壓之下,再驚豔的美貌也只會帶來震懾。
本朝官員體系過於龐雜,以至在有些機構中顯得繁複無章。或許是無心之失,但丞相的地位切實因此尷尬許多。幸而因先帝榻前特意的囑託,陶道常仍位居百官之首,得人稱作一聲“陶相”。那麼自然位列群臣前,與蕭尋章僅僅丹陛距離而已。
往前數一二百年,前朝風雨飄搖。世家豪族盤踞各路,才俊輩出。天下珍瓏,縱橫捭闔之間,且由得這些封侯拜相之才相與交鋒,不拘正統與野路,熱鬧得可謂是“你方唱罷我登場”。
此種境地下,[太][祖]帝亂世稱王,聽著意氣風發,實則他以合縱謀定乾坤,亦憂著他人以連橫相抗。
根深蒂固的世族成了[太][祖]帝的心疾,然而刮骨療毒的伊始,他便溘然長逝。
及至先帝蕭成棠繼位,他的皇後身是望族嫡女,一路扶持他穩坐江山。大鄭朝再次與世家名門水乳交融,背後是盤根錯節,密不可分。
朝上具是高門貴公子,連日來竟為了幾處田産爭論不休,當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1]。
蕭尋章心如明鏡,知道是在借題發揮,但他不在乎世家如何爭權鬥法。能在眼皮底下鬥,說明無非又是世族傾軋那些事,他才懶得搭理。
太後整日只知吃齋唸佛,世族的事,她素來不插手。或許是經昌府盛氏嫡女的太後垂簾掌印,此事已足夠分量。
陶相或許想解決爭端,可惜禦史臺處處挑他的刺,如非必要,他也實在不願輕舉妄動。
且由他們爭去。
謝懷禦回籠覺醒,聽聞有客人造訪,正在園林賞雪。
仍是碧桃為他引路,一路上同他介紹了來人身份。
來人是晉王蕭成棣,嘉弘帝膝下攏共三子,先帝、楚王,而後便是他了。他齒序最幼,卻同先帝感情甚篤。先帝臨終前召了太後、楚王與陶相在榻前,皆是交代政事。偏又另召了他,特特擬了封號安排了府邸,對幼弟的回護之情,真是羨煞旁人。
碧桃感慨道:“晉王離宮另立府邸時才十二歲呢!比我們王爺還要早。他只比你大兩歲,你們興許能玩得到一起去。”
“他只是來玩的?”謝懷禦問。
碧桃說:“小主子,您遠在江南不知道,這位晉王殿下打小是當逍遙王爺養的。他不涉政事,為人也和氣,您不必擔心。”
說話間,謝懷禦已看到了假山亭臺中的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