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btyetop >
sty1nove.k"
dataads297"
dataadforat="auto"
datafuidthresponsive="true"><ins>
1.
三岔河口出奇人,
六把真火披在身;
九河下梢多異士,
等閑之輩怎稱神?
幾句殘詞,引出一部《火神:九河龍蛇》。書中說的這個地方東臨渤海,古稱陳塘關。到後來退海成地,明成祖朱棣又在此鑿城設衛、屯兵存糧,改稱天津衛。相距北京城二百四十裡地,控扼南北運河,水旱兩路的碼頭,諸行百業齊聚,乃是第一等錢糧浩大的去處,無論窮富都能在這兒混口飯吃。有本事的吃肉,沒本事的喝粥,捨得出力氣,肯定餓不死。如若想闖出個名號吃香喝辣,沒有降人的能耐不成,老百姓講話“得有絕活兒”。清末以來,天津衛的能人號稱“七絕八怪”,比如扛鼎的杜大彪、金槍陳疤瘌眼、開水鋪的王寶、吃倉訛庫的傻少爺、刨墳掘墓的孫小臭兒、變戲法的楊遮天、混白事的李大嘴、走陰差的張瞎子、守城門的常大辮子、說書的淨街王、押寶的馮瘸子、劫道的白四虎、挑大河的邋遢李、倒髒土的黃治安、剃頭的十三刀、窯姐兒夜裡歡、耍猴的連化青、賣野藥的金麻子、哭喪的石寡婦、磨剪子戧菜刀的閆老屁、喝破爛的花狗熊、幹窩脖兒的高直眼、騎木驢的毛豔玉,等等,或佔一絕、或為一怪,其中有正有邪、有善有惡,有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也有來天津衛闖碼頭,在九河下梢成的名。年代不同,包括的人也不一樣,前前後後好幾撥,說起來可不止一十五位。
正所謂“人分三六九等,肉有五花三層”,人上有人,天外有天,天津衛的奇人異士層出不窮,在“七絕八怪”之上還有“四神三妖”,這可不是自封的,而是民間百姓給他們報的號。“四神”乃清朝末年到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四大奇人,他們四位的事跡盤根錯節,過去人喜歡把事往一塊說,人往一起湊,因此上合稱“四神”,分別是:無寶不識竇佔龍、降妖捉怪崔老道、屢破奇案郭得友、追兇拿賊劉橫順。從中信手拎出任何一位,都抵得上一部大書。“三妖”會在書中陸續引出,如果說全了,有一個總回目叫《四神鬥三妖》。《火神》只是其中一部,單說火神廟派出所所長飛毛腿劉橫順。
這位劉爺性如烈火、嫉惡如仇,天生一雙飛毛腿,一輩子破了許多大案,兇頑賊人拿了無數,民間相傳此人是火神爺下界。他所在的火神廟派出所位於三岔河口,潞水、衛水在此彙流,東注入海,二水顏色不混,有清有濁。說書得說理,不能信口胡言,三岔河口上為什麼會有火神廟呢?因為以前河邊上有個“火神廟村”,村子裡沒有外姓人,家家戶戶姓劉,大多沾親帶故,均以擀炮仗、撚鞭炮的手藝為生。在過去來說,炮仗的用途十分廣泛,逢年過節、婚喪嫁娶、買賣開張、上樑入宅,連和尚老道開堂作法也得用,紅事用喜炮、白事用素炮。村中的鞭炮作坊一家挨一家,大炮仗、小炮仗、長炮仗、短炮仗,躥高的、打遠的,凡是聽響冒煙的,要什麼有什麼,生意還挺紅火。擀炮仗的之所以來此聚居,緣於這個地方全是鹽堿地,種什麼莊稼也不長,唯獨出硝石,做火藥講究一硫二硝三木炭,當地硝石配出來的火藥,做成炮仗格外脆響,並且此處離水近,易於防備失火。
火神廟村的人除了炮仗擀得好以外,還淨出練家子,過去練武講究師承門派,分為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門戶,南拳北腿、刀槍棍棒皆有師承傳授,然而這個地方的把式不屬於任何宗派,更不在八十一門之中,說好聽點兒叫自成門戶,說白了就是莊稼把式沒宗沒派,功夫可也不賴。村民們有活兒的時候幹活兒,沒活兒的時候練武,起初是為了抵禦賊寇,後來又把這一身的能耐用在擀炮仗上,幹起活兒來手腳麻利、力道講究,一招一式拿捏得好。因此火神廟村出的鞭炮火藥勻、炮衣緊,沾火就著、又脆又響,沒有滋稀躥火的。又依仗緊臨運河,漕運便利,上至北京下至江南,行銷各地,可謂遠近馳名。過去有個對子,上聯叫“南通州北通州南北通州通南北”,說的就是這條大運河,北通州在北京、南通州在江蘇,兩個通州之間全憑運河往來貿易,可謂得天獨厚。由於做的是火字門兒裡的買賣,村子裡的人湊份子,在三岔河口邊上起了一座火神廟,供奉火德真君的神像,以求生意興隆、保一方平安。
火德真君是管火的神道,相當於民間俗稱的火神爺。有人說火神是三皇之一燧人氏的化身,燧人氏鑽木取火去腥羶,後世稱之為“火祖”;有人說火神爺是祝融,祝融不是人名而是官稱,也叫火正,乃上古之火官;也有說他是忠君報國的介子推,當初在火中救母而亡;還有人幹脆說火神爺是哪吒三太子,因為廟中塑像金盔金甲、三頭六臂,腳底下也踏一對風火輪。
反正怎麼說的都有,也都講得出子醜寅卯,各有各的道理,考證不出哪個是正根兒。不過一般老百姓可不敢在家供奉火神爺,因為以前的房子多為木質結構,最怕見火,有句老話叫“火燒當日窮”,再有錢的人家也架不住一把火,撲都來不及,頃刻之間灰飛煙滅。民間還是供灶王爺、財神爺的居多,對火神爺一向敬而遠之,避之唯恐不及,躲都躲不過來,豈敢招進家門?
其實民間供奉火神爺的行當也不少,擀炮仗的僅屬其中之一,其餘比如燒窯的、打鐵的、賣炭的、釀酒的,等等,凡是借火吃飯、賴火穿衣的都屬火字門,得求火神爺保佑。各個火神廟地方不一樣、大小不一樣、風俗不一樣,廟中供奉的神像也不盡相同。咱們不提別處,只說三岔河口這座火神廟,廟宇不大,卻不失莊嚴,紅磚紅瓦、紅頂紅柱,乍看之下好似一片火海。大殿供臺上方端坐一位三頭六臂的尊神,赤面紅顏、豹頭火眼,六隻手中各掌一把陰陽火,英明神武、威風凜凜。下列四尊火獸,一是噴火龍,全身金鱗鎧甲,面為白色;二是避火豬,藍瓦瓦的一張豬臉,身穿黑袍、頭戴豬形帽;三是食火猴,尖嘴猴腮,如同猴形,身著黃袍;四是圍火虎,一副白袍武將的打扮,頭戴老虎帽。座下一左一右兩位火童子,分持火劍、火蛇兩件火器,門前有站殿的將軍,身後是看燈的老君。
相傳火神廟派出所所長劉橫順,正是廟中這位真神下界,您就想去吧,世上無非都是倆胳膊倆腿、倆肩膀頂個腦袋,吃五穀雜糧的凡夫俗子,一個派出所所長何德何能,憑什麼敢稱火神爺?
2.
按照說書的習慣,劉橫順是這部書的“書膽”,書膽必須“開臉兒”,咱先說說他長什麼樣,按老話講那是“從頭到腳一百八十分的人才”。先說身量,平頂身高一米八五往上,高人一頭、乍人一臂,在派出所當差穿制服、紮腰帶、綁裹腿,又板又直、頂天立地;再往臉上看,黃白鏡子、海下無髯,劍眉鳳目,一派英武之氣。以前說武將都是環眼、豹眼,可不能一概論之,一千個人一千個長相、一萬個人一萬個模樣,劉橫順就不一樣,一雙眼又細又長,按過去的話說這叫“丹鳳眼”,關二爺同款,而且他身量高、總低著頭看人,看誰都跟瞧不起似的;額下一道通關鼻樑、四字方海口,眼角眉梢一團的正氣、身前身後百步的威風。往街上一站,真好似鶴立雞群,別說大姑娘、小媳婦兒,連老爺們兒都愛多看兩眼。
天津衛老百姓都知道劉橫順是火神廟派所兒的所長,當地人說話簡潔利索嘎嘣脆,為了說得順口說得快,把很多詞中間的字給省掉了,這就是所謂的“吃字兒”,比如“蹬鼻子上臉”,說成“蹬鼻上臉”,百貨大樓說成“百大樓”,派出所說成“派所兒”,這是說習慣了,實際上以前叫火神廟保甲所,入了民國改稱警察所,簡稱警所,就相當於後來的派出所,隸屬於天津五河八鄉巡警總局下邊的一個分局。那個年代兵荒馬亂,地方上的警力部署至關重要,巡警隊、巡河隊、保安隊的警察加在一起足有五千多人。當時出城不遠的白廟、土城一帶還有土匪作亂,都是村子裡窮怕了的亡命之徒,心黑手狠還有槍,攔路劫道、綁架勒索無惡不作。當時天津城的警察,不僅要維護治安、彈壓地面兒,還得時不時出去“剿匪”。劉橫順因為剿匪有功,當上了火神廟警察所的巡官,不過權力不大,薪俸也不多,手底下有這麼倆仨人。當時天津城規模比以前大了好幾倍,三岔河口邊上的鞭炮作坊全部遷往西郊,僅留下“火神廟”這個地名,久而久之成為了腳行苦力的容身之所。
位於三岔河口的火神廟警察所,正好在河口以北,轄區內的住戶大多是下苦出力的窮人,指著身子當地種,日掙日吃,家無隔宿之糧。不比錢多糧廣的地界,江海不寧、亂匪成群、逢山有盜、遇嶺藏賊,窮地方一般出不了大案子,誰家也沒有值錢的東西,普遍家徒四壁,除了床板就是破桌子爛板凳,連件囫圇擺設也沒有,耗子都不來這樣的人家,沒地方下嘴,偷能偷得出什麼?搶能搶得來什麼?所以火神廟一帶的巡警無事可做,上班來下班走,成天混吃等死,沒什麼大作為,轉句文言,都是鹽罐子裡的王八——閑員。可天津衛的老少爺們兒提起劉橫順,真是沒有不挑大拇指的,要說能耐大,九河下梢藏龍臥虎,什麼能人沒有?民間說劉橫順是火神爺下界,主要有三個原因:
一是因為此人在火神廟村土生土長,祖輩兒也是擀炮仗的,打小在硝石堆裡長起來,喘氣兒都是火藥味兒。小時候找算命的先生瞧過,說劉橫順身上的火氣比別人旺,從頭到肩六把真火,妖魔邪祟不敢近前,可謂百邪不侵。
二一個因為劉橫順身上有把式,他也沒出去投名師訪高友,是火神廟村祖祖輩輩傳下來的把式,爺傳爹、爹傳兒,無外乎內練一口氣、外練筋骨皮,打拳踢腿、弓刀石馬步箭。功夫到了家,石頭也開花,從小到大每日練把式成了習慣。他們老劉家還有一手絕的,擅使一門兵器叫“金瓜流星”。流星是十八般兵刃之一,鏈子頭上一個小孩拳頭大小的金瓜,可遠可近、可攻可守,扔出去一條線,甩起來一大片,一旦抖開了、掄圓了,打到誰身上也受不了。
三一個,此人性如烈火、嫉惡如仇,一向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吃順不吃戧,刀架在脖子上也不服軟,是個點火就著的火暴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