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塵埃落定,明日小姐就會帶著難民重回京都,不論那端坐皇宮的武昭皇帝下場如何,武朝,從此就都只是史書上冰冷的兩個字了。
想到這裡,笛靈就也不再與其爭論,只扭頭又掏出一張被揉得稀爛的紙條。
“做什麼,俺不認字!”牛長生大叫一聲偏過了頭。
“你不認字,有的是人認識。”笛靈涼涼說出這一句,就將紙條展開鋪到周倦腳下,“好好看看,到底是誰出賣了龍虎軍。”
小姐鐵了心要背這罵名,可笛靈卻不能讓她就這麼被人戳脊梁骨。
這周倦也算是跟了趙騫關一段時間,其甫一低頭,看見那蒼勁有力的熟悉的字,就當即愣住了。
“是哪個孫子!”牛長生聞言也湊上前來,“這什麼鬼畫符,給俺講講!”
可週倦卻愣愣的不說話。
“事情已經告訴你了。”笛靈站起身,睨著怔在原地的周倦道,“那這頭牛,以後就由你來牽。”
帳中漸漸安靜下來,雲秦二人就並肩站在營中的一塊空地上。
月明如晝,此刻竟又像極了他們退守衡蕪山的那夜。
依舊是絕處逢生的勝利,可這次,沒有歡呼雀躍著將她扔向高空的龍虎軍將士,也沒有林原莽野中連綿不絕的大雪。
而要說不約而同的,竟是趙騫關的屍首也和那日衡蕪山下戰死的龍虎軍將士一樣,至今無人收斂。
曲終人散,萬籟俱寂,他就孤零零的一人躺在黃沙彌漫的城門前。
雲清瀾有心將趙騫關的屍首帶回城中和戚猛葬在一處,可趙騫關既以死守護龍虎軍旗,那她這背主叛家之人,就不能再湊到跟前,再去髒了龍虎軍的名聲。
而為國捐軀,死而後已,這樣的將士理應被珍而重之地迎送回城,可李玄臻卻不聞不問不見動靜,此刻他端坐皇城,難道就不覺得冷嗎?
雲清瀾越來越覺得武昭三十七年間的盛世像一場夢。
殘殺忠良,親佞遠賢,李玄臻沒有帝王之姿,他是怎麼在皇位上坐這麼久的?
“稷元什麼時候來?”雲清瀾收攏思緒,複又開口問道。
汴州帶來的糧食只能解一時之急,要真的幫百姓們度過災年,這些糧食還遠遠不夠。
秦朝楚知道她在擔心什麼:“前幾日收到傳書,六弟親帶的押糧軍已經入汴州,大概月後就能抵達京都。”
六皇子秦朝禹,一位在稷元聲名遐邇的愛民親民的皇子。
雲清瀾惶然地點點頭,過了片刻又道:“五皇子,明日之後,武朝百姓在稷元,會過的好嗎?”
雲清瀾的聲音很輕,帶著不安和迷茫,像一片將將能掃動秦朝楚心絃的鳥羽。
可她說罷卻複又斂下眉,濃密的睫羽垂落,蓋住其間心事——事已至此,再論好與不好又有何用?
武朝將亡,大災之下她救不了百姓,只有稷元能給他們一條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