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清瀾眼睫閃了閃,沒有應聲算是預設。
戶部掌管銀庫糧倉,她既要替鄭老伯和其他將士家眷聲討撫恤,如今也只能再找上劉志。
“那雲小姐此前兩次登門拜訪,劉大人可有給雲小姐一個滿意的結果?”秦朝楚又問。
自是沒有。
劉志此人磨盤兩圓,嘴上滿口答應著會給陣亡將士家眷發放撫恤,實則又跟呂蓮生蕭牆一道行貪墨瀆職之事,雲清瀾三番兩次找上他,不是被他一推再推,就是被他應付了事。
可不找他,她又能怎麼辦?
雲清瀾不說話。
“雲小姐既要查清撫恤,就要先弄清楚錢糧都去了何處。”秦朝楚頓了頓,又溫著嗓子開口,帶著幾分循循善誘的意味,“劉志肚大膽小,這等事上瞞下欺,中間又被人盯著,雲小姐無憑無據登門去問,他就算被打碎牙關,也不敢說出實情。”
是了,在花滿樓中她也分明聽到,庫中錢糧劉志蕭牆各拿一成,呂蓮生則獨吞六成——想來此事本也是呂蓮生的意思,劉志那份不過是根螞蚱繩上的投名狀,至於蕭牆為何也摻合其中,雲清瀾一時倒還想不通。
只是呂蓮生在朝中隻手遮天,有他在中間盯著,雲清瀾就算再追著劉志問十遍,他怕也不敢道出實情。
除非能拿到證據。
雲清瀾眸光閃爍,猶豫片刻後終於下定決心。
月色稀薄,朦朧夜下倏爾閃過兩道黑影。秦朝楚不知從何處摸出兩面黑紗,二人圍在面上,緊接著提氣躍上戶部牆頭。
薄雲覆月,籠住他們身形,他們就這麼站在一片陰影中,遙遙靜看著不遠處亮著燭光的戶部賬房。
對於死乞白賴地跟著雲清瀾來到戶部這件事,秦朝楚是這麼解釋的——既是在下將雲小姐引到此處,自然也要再將雲小姐毫發無損地帶出去。
雲清瀾對此不置可否,不過有她在旁邊看著,秦朝楚也做不了別的就是。
不多時,賬房內火光漸熄,對完賬冊的黃顯覺從房中走了出來。
眼看著他踱著步子緩緩走遠,雲秦二人對視一眼,便默契地跳下房簷。
他們各自都是朝中的不世之才,自幼習武,早就也練出一身飛簷走壁踏雪無痕的功夫,避開戶部巡防對他們而言可以說是輕而易舉,如入無人之境。
雲秦二人閃身進入賬房,又將房門輕輕闔上,房中光線暗淡視物不清,可外面又時不時就有巡查的侍衛經過,是以二人不敢點燈,也只能將就著在一片黑暗中緩緩摸索。
所幸賬房不大,賬冊雖多但都頗有條理地分類放置,再加上架閣上刻有門類,雲清瀾順著架閣刻字一路摸索過去,倒也有條不紊。
指尖落在一處架閣刻字,雲清瀾閉著眼細細感知,覺出糧冊二字便心中一喜,她抬手抓上架上糧冊,甫一落下手背上卻忽地覆上隻手掌。
雲清瀾滯在原地,一時竟忘了動作。
秦朝楚掌心微涼,氤著股自月夜帶來的冷氣,他指節修長,微微合攏就將雲清瀾的手包裹其中。二人間的肌膚將碰未碰,身旁的男人也在這一刻一併住了聲。
黑暗放大人的感官,寂靜中雲清瀾甚至感覺自己手背上的絨毛都在輕輕顫慄。
緊接著聽到聲愉悅的低笑。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秦朝楚覆在雲清瀾手背上的手掌微微捏了捏,而後才不緊不慢地收回來。那似有若無的一捏,像極了情人間密切的低語,在這寂寂深夜,無端捏出幾許情不自禁的春波來。
雲清瀾按在糧冊上的手指微曲,她沉默片刻,按下心間倏爾飄忽的思緒,然後才悄無聲息地吐出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