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要尋個時機問問沈嘉歲。”燕回時望向天際流雲。
孃親半生困在黃金籠,後半程又為兒女繫住腳步。如今想來,死亡,倒成了最痛快的解脫!
就是不知魂魄歸鄉時,可還能尋見來路?
……
沈嘉歲這些日子忙得腳不沾地。茶樓生意剛見起色,又要督造大戲樓。
三個工頭領著百十號工匠晝夜趕工,青磚黛瓦眼見著層層疊起。
她整日閉門撰寫戲本,從前看多了小說熬夜追劇,如今編起才子佳人的故事倒也得心應手。
秋分方過,簷角銅鈴便裹了層薄霜。
晨曦微露之際,裴淑貞便早早地精心裝扮,準備攜同愛女沈嘉歲一同出席一場盛大的宴會。
沈嘉歲原本對這場宴會並無太大興趣。
然而,轉念一想,不久後大戲樓即將營業,若是能借助此次宴會進行一番巧妙的宣傳,倒也是一石二鳥之計。
她們此行,是參加當朝太傅孫兒的滿月慶典。這位滿月嬰兒,是桑太傅的正室所出的長子長孫,身份尊貴無比。
因此,滿月宴的規模宏大,聲勢浩大,京城中的顯赫權貴之家,幾乎都收到了請帖。
沈嘉歲扶著車轅下車時,被撲面而來的桂花香薰得打了個噴嚏。
裴淑貞今日戴著赤金嵌東珠抹額,絳紫織錦裙裾掃過青石階,叮噹環佩聲驚飛了桑府門前啄食的灰雀。
“永定侯夫人贈極品紅寶珊瑚樹一對——”唱禮聲驚起滿庭喧譁。
沈嘉歲垂眸理了理孔雀紋雲肩,聽見周遭貴婦們倒抽冷氣——這對三尺高的珊瑚樹可是用茶樓半月盈餘換的。
“到底是日進斗金的沈氏茶軒,出手就是闊綽!”
“聽說沈家在城東起了三層戲樓?”
“太鋪張了也!”
裴淑貞捏著鮫綃帕掩口輕笑:“諸位有所不知,我們家的戲樓光那琉璃瓦就耗了八百兩雪花銀。”
她染著蔻丹的指尖掠過沈嘉歲腕間翡翠鐲,“好在歲歲爭氣,前兒還說要給戲樓添置西域來的水晶簾呢。”
沈嘉歲正盤算著怎麼在宴席間推銷會員卡,忽覺脊背發涼。
抬眸望去,但見桑老夫人身後立著兩道熟悉身影——晁氏穿著簇新墨綠妝花褙子,薛錦藝鬢邊垂落的珍珠步搖正隨輕笑顫動。
“這位薛姑娘三日前在寒山寺救過老身。”桑老夫人捻著佛珠,檀香縈繞間露出腕間纏著的紗布,“如今暫居府中幫著抄經。”
薛錦藝向前半步,裙襬金線繡的纏枝蓮在日頭下泛著細碎流光。
她頸間赤金瓔珞圈壓著淡粉立領,倒比以前更顯貴氣。
四目相對的剎那,沈嘉歲瞧見她唇角揚起個挑釁的弧度。
“原是這般緣分。”裴淑貞指甲掐進掌心,面上仍端著笑,“薛姑娘當日若肯留在侯府,何至於……”
“侯府門檻高,我們孤兒寡母怎好叨擾。”晁氏突然出聲,鬢間金鑲玉蜻蜓簪顫巍巍指向東邊戲樓方向,“聽聞貴府大興土木,可要當心——前朝工部侍郎花費萬兩修觀星臺,最後可是抄家流放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