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幾乎不敢正視女兒的眼睛,父女親情在發妻死後割斷,女兒看他的眼神是仇視的。
範文君走上前,輕輕地說;“關小姐,節哀順變,關太太希望你生活幸福。”
“瓊枝,你母親已經死了,人死不能複生,你別太難過,我們回去吧!”
關瓊枝的舅父餘明理痛心地道,妹妹年紀輕輕就走了,留下尚未成年的外甥女。
“你們先走吧!我要一個人陪母親呆一會,不想別人打擾。”
這是關瓊枝這幾天說出最長的話。
關孝章輕輕地鬆了一口氣,他怕妻子的突然離世,女兒受不了打擊,他現在只有女兒唯一一個親人,女兒恨他也好,總歸是他的親骨肉,血緣關系最近的人。
傍晚,西醫院一間病房外,關瓊枝透過門上視窗望著床上躺著的人,關平生還沒有蘇醒,經過醫生全力搶救,關平生留下一條命,卻成了廢人,殘了一條腿,堂兄有才華有抱負,如果醒來,能接受現實嗎?關瓊枝的心髒猶如一萬把刀子紮,每一刀都滴血。
她突然間很懦弱,不敢進病房,不敢看堂兄曾經意氣風發青春洋溢的臉,現實太殘酷了。
警察局的黃探長站在她身後,沉痛的聲音說;“肇事車輛找到了,肇事車主跑了,關家的汽車正常行駛,當天馬路上車輛不多,發生交通事故的可能性很小,據目擊者說,肇事的汽車突然沖出來,目標明確,故意撞向關家的汽車……”
關瓊枝身體抖著,手指尖摳著手掌心,摳出血。
秋末,新洲下了一場有史以來最大的暴雨,雨水從天空傾注而下,豆大的雨點砸向地面,雨霧彌漫,昏黃的街燈照見雨水連成線,馬路上空無一人,偶爾有一輛汽車經過,汽車燈光被雨霧遮住,朦朦朧朧。
離醫院不遠一處雜貨鋪,掌櫃的看著傾盆大雨,自言自語,“天漏了。”
看樣今晚沒什麼生意做,準備放下門板打烊。
忽地看見雨地裡走過來一個少女,唬得臉色變了,少女一襲黑衣,襯得面色蒼白,披肩頭發濕漉漉地往下滴水,少女烏黑的大眼睛像兩個空洞,掌櫃的不自覺地哆嗦。
少女徑直走到視窗電話機旁,聲音猶如雨水一樣冰冷,“我用一下電話。”
掌櫃的渾身發抖,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音。
一個電話號碼在關瓊枝一片空白腦子裡清晰地出現,她拿起電話機,撥打一串號碼。
良久,電話裡傳來一個男人低沉的聲音,“找誰?”
雜貨鋪掌櫃的看見少女嘴唇闔動,發出極輕聲音,“你給我的電話號。”
電話機裡發出嘶嘶聲,伴著一個男人像雨夜一樣暗沉的聲音,“你在哪裡?”
關瓊枝機械地朝四周望了望,茫然不知自己身在何處,這時,一道鐘聲,劃破雨霧,隱約地傳過來,電話機裡的男人說;“我知道你在哪裡了,我很快就到,等我別走。”
雜貨鋪掌櫃的看著少女重新走回雨霧,步履蹣跚地朝鐘聲響的地方走去,電話費沒付錢,掌櫃的也不敢出聲,看少女走了,急忙放下門板。
關瓊枝在大雨裡走著,辨不清方向,馬路被水淹沒,她朝前方鐘聲的地方,徐徐地走過去,站在鐘鼓樓下。
街道沒有車輛行人,不知過了多久,一輛黑色汽車朝她站的地方駛過來,兩道汽車燈光照在她身上,車上的黑衣男子看見四周白茫茫一片,少女置身水中,雨水沒過她纖細的腳踝,裙子已經濕透,貼在身上顯出單薄的身形。
汽車停在關瓊枝身旁,車門拉開,一雙有力的大手把她拖進車裡。
他開啟汽車裡的燈,看她凍得嘴唇青紫,拿出一條毯子,把她身體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