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是好幾天之後的事情了,而在這幾天裡五百黑騎的狂奔,不知驚煞了多少官員百姓,不知會在慶國的歷史上留下怎樣的傳說。黑騎千里突襲,天下第一,然而以往這枝鐵打的幽冥隊伍,只是為了慶國和皇帝陛下的利益,奔勇突殺於國境之外,而慶曆十年的這次突襲,卻是縱橫在慶國的沃野之上。
秋雨之中,京都外的離亭忽然顫抖了起來,一批如黑鐵如烏雲的騎兵隊呼嘯而過,震起一地塵土,數片落葉。
京都近在眼前,而身處黑騎正中的範閒已經疲憊到了最艱難的時刻,數ri數夜不休不眠,沒有進食,只是靠著清水支撐著自己的疲乏,只是眼中心中的那抹寒火在刺激著他的身體肌能,讓他沒有倒下。
他要趕回去,他要阻止要發生的一切。
“你要等我。”範閒黑se官服外面蒙著一層沙土,臉上也盡是黃土,便是眼睫上也糊了一層,他的嘴唇乾枯,他的眼瞳亮的嚇人。昨天落了一場雨,讓這一批黑se的騎兵顯得異常狼狽,即便以黑騎的能力,在這樣縱橫慶國腹部的大突襲中,依然有人沒有辦法跟上範閒的速度,掉下隊來。
如果範閒不是全面爆發了自身強悍的修為,也根本無法支撐這樣恐怖的速度。而在昨天的那一場雨裡,終於有戰馬再也支撐不住,再用藥力也無法前行,而範閒在黑騎中連換十匹馬,也再也找不到可換之馬,便在官道之上生生搶了一個商隊,奪了三十匹馬來。
此時範閒的身邊,便還有二十幾名黑騎,可就是這樣一個小小的隊伍,卻讓整個京都郊外的土地都顫抖起來,就像是有一支難以抵抗的軍隊,正在逼近慶國的心臟。
黑騎臨京,直衝京都正陽門,此時京都城門緊閉,所有的防禦力量都已經提升到了最高的等級,十三城門司計程車兵以及京都守備的騎兵們,正肅然地注視著京都外的一切,然而這數十騎黑騎來的太快,來的太絕然,快到京都守備師甚至都沒有辦法做出反應,便到了正陽門下。
離正陽門約有五十丈距離的時刻,範閒抹了一把臉上汙濁的雨水,馬速不減,向著正陽門上的那些將領厲聲暴喝道:“開門!我是範閒!”
…………小范大人回來了!城頭上的那些將領官員們的臉都白了起來,今天京都內皇宮前在做什麼,他們當然清楚。只是這些將領們奉旨守城,只是宮裡擔憂著監察院會不會牽扯到朝堂上其餘的勢力,而從來沒有人想到……小范大人竟然忽然出現在京都正陽門下!
不論是用冷漠壓抑暴怒的慶國皇帝陛下,還是想盡一切辦法想阻止範閒歸京的陳萍萍,只怕都不會想到,今天範閒會趕回京都!
慶國朝廷最後一次知道範閒的時刻,範閒還遠在國境之外,還在由東夷城返回京都的道路上,就算用飛的,只怕也來不及趕回來,然而……令所有人不敢置信的是,範閒偏生趕了回來!
“死守城門!弓弩手準備!”正陽門統領第一個反應了過來,他所接受的旨意是,今天關閉京都城門,嚴禁出入。他顫抖著聲音看著越來越近的那二十幾騎黑騎,就像看著將要攻城的千軍萬馬一樣,面se微白髮出了命令。
就算是小范大人趕了回來,可是今天,特別是今天,不能讓他入京!
“小范大人,今ri……”正陽門統領想對馬上的範閒解釋幾句什麼,然而範閒哪裡有時間來聽他的解釋,他身下的戰馬速度未減,眼光在正陽門城牆上一掃,便看到了那些嚴陣以待的軍士,他的心抽緊一下,知道自己拼了命地往京都趕回,只怕依然是來晚了。
馬上的範閒的眼中爆出兩抹寒芒,死死地盯著城頭上的官兵,只盯得那些官兵們都畏怯地收回了目光。
黑騎離城門越來越近,範閒舉起了右手,然後用力地斬下,身後二十幾騎黑騎,做成一個三角隊形,減緩了速度,保持在了城頭弓箭的she程之外。
京都城牆上的人們心裡一鬆,雖然二十幾名黑騎便氣勢逼人,但這些人當然不可能攻破城牆,只是如果真和黑騎正面對上,誰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事情?只要這些黑騎停住了,不再強攻,這就已是極好。
然而範閒沒有減速,他依然在向正陽門的方向衝刺。
他身後的那二十幾騎黑騎冷靜地自身後取出各自背後的勁弩!
蓬蓬蓬一陣密集的聲音,勁弩忽然發she,向著城頭上she出了鉤索,叮噹一聲,死死地扣住了城牆上的青磚!十數道黑se的鉤索,就像是網子一樣,在城牆上下變成了一道橋,一道跨越生死的橋!
這是三處很多年前便研製出來的鉤索,當年範閒出使北齊的時候,院內便諫他使用,然而範閒自有自己的保命絕招,所以未用,但今ri必須節省一切時間,要強行突破城牆,範閒早已做好了準備。
他單身孤騎已至正陽門下,隨著頭頂的秋雨微凝,那些黑se的鉤索像無數的影子一般閃過天空,範閒悶哼一聲,強行壓抑下因為無比疲乏和jing力消耗下所帶來的真氣浮燥,霸道真氣猛地釋出,一腳踏在馬背之上,憑藉著與四周空氣流動的微妙感應,生生地直飛而上,轟的一聲,勢若驚雷。
就像一隻黑se的大鳥,飛舞在京都yin森的城門之前,越來越高。
“砍索!砍索!”正陽門統領聲嘶力竭地喊道,他不敢讓官兵們對那個黑魅的人影發箭,因為他不知道殺死了小范大人,自己會不會被皇帝陛下滿門抄斬。
正陽門統領有所忌憚,範閒卻沒有絲毫忌憚,他暴喝一聲,體內真氣強行再提,指尖在黑se的鉤索上一搭,整個人便像一道黑煙般飄了起來,沿著鉤索,向著高高的城牆上掠去!
一根鉤索被砍斷,還有一根,當十幾根鉤索被十三城門司計程車兵全速砍斷時,一身灰土,疲憊不堪的範閒,已經掠到了城門之上,只見一道淒厲的亮光一閃,他身後一直負著的大魏天子劍,就此出鞘!
一道劍尖刺穿了正陽門統領咽喉,鮮血一飆,忽地掠回,統領頹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