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帝胸膛微微起伏,喘息聲漸漸平複,和他四目相對片刻。
“好,就當朕信你了,朕再問你,如果朕當真將皇位傳給太子,誰能擔保,日後他就不會改變心意?
古往今來,為了天下這個位置,兄弟可以相殺,你拿什麼擔保,太子會對你始終如一?”
蕭越直視著永平帝,“未雨綢繆不是不對,可杞人憂天為時過早,如果真有那日,臣,認了,臣會安排好一切,不會讓妻兒老小和我一起赴死就是了。”
永平帝眉頭微挑,冷冷地道,“朕還是那句話,朕就等著看。”
他站起身,離開榮安堂,離開晉王府,腳步彷彿帶起一陣風。
永平帝走了,蕭越依然跪在地上,直到老太妃的聲音傳了過來,“越兒,你進來。”
蕭越終於慢慢的挪動了已經跪的僵硬的腿,慢慢的起身,行到老太妃的床前。
見她半躺半靠在那裡,望著自己,目含微笑,心中一時百感交集,撲到床沿,緊緊握著她的手,低低地喚了聲,“祖母。”
老太妃的五指冰涼,手心卻是滾燙,“這些年來,祖母對不起你,讓你一個人跌跌撞撞的長大,幸好,如今你有了念念,祖母也算是可以放下心來了。”
蕭越緊緊抓著老太妃的手,“祖母,孫兒不怪您,您有您的苦衷。祖母以後再照拂孫兒就可以了,念念肚子裡的孩兒出來,還需要祖母看顧呢。”
“我們都不會帶孩子,只盼望祖母能指點我們。”
他說著說著,聲音帶著點哽咽。
老太妃微微一笑,“傻孩子,人遲早要走的,祖母如今這個年紀,人間能享的福,也都享了,念念是個好孩子,你一定要好好對她。否則,祖母饒不了你。”
她反過手,緊緊的攥住蕭越的手,道,“你父親的事情,祖母知道你不能接受,可那究竟是你的父親,就算祖母當他已經死了,可他畢竟還活生生的活著。
這樣也好,總算祖母沒有白發人送黑發人。”
她在昏迷中,聽到了永平帝在他床邊說的話,她以為是夢,卻沒想到是真的,當時,她是那樣的震驚,她恨不能上前抱住自己死而複生的孩子,摸摸他的臉,感受一下他的真實。
可她不能!!
她的孩子,蕭易,十幾年前已經死了,面前的這個,是林家的皇帝,是天下之主。
他已經不再是她的兒子,蕭家的孩子。
老太妃忍著心頭的悲痛,她不敢看永平帝,甚至不敢再和他多呆一會。
老太妃收回心緒,神情忽然變得嚴肅異常,道,“你的身份,如果有一天天下人知,會很尷尬,祖母只盼望你將來能夠挺過去,你是蕭家人,你莫忘記了。”
蕭越跪在床前,鄭重道,“祖母放心,孫兒往日雖然混,可一日不敢忘記蕭家的家訓,只要在一日,就不會墮了蕭家的名聲。”
老太妃凝視著他,唇邊漸漸露出一絲笑意,“如此,祖母就放心了。”
說完,她慢慢的蓋上眼皮,好似累了,沉沉睡了過去。
蕭越定定望著臥於枕上已然安詳閉幕的老人,雙目通紅,良久,眼睛都沒眨一下,身影彷彿被這時間定住一樣。
承平二十二年,這年冬天,雪下的特別的早,京城西華門的守城士兵早早就在城頭燃起炭火,幾個人圍著炭爐取暖,抱怨著天氣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