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撇了一眼沙發上睡得正香的人兒,心裡計劃著先收好空碟,再順便去廚房繼續她顯然沒完成的晚餐。但剛端走餐具,一件他沒見過的陌生物品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這是……”放下盤子,他轉而撿起那件長條形的東西。
只一瞬,他彷彿被抽離了所有思緒。
“蕾雅……”她的名字悄悄從他的唇邊逸出,他的大腦一片空白,不可控的心跳聲如雷貫耳。他哽了哽喉嚨,他望向沙發上酣睡的妻子,手沒有意識地朝她探出去。
卻懸在了半空——不想他身上的寒氣沾染到她,只能怔怔地注視在夢中仍護著小腹的她。
“……嗯?”就在他要收回手的一瞬,大概是聽見了他的叫喚,蕾雅抬手揉開眼睛。看清是斯內普,蕾雅的唇邊立刻綻放欣悅的暖笑:“西弗勒斯,你回來啦?”
她沒有猶豫地抓住他頓住的手,就像很多很多年前。
“怎麼這麼涼?……等等,你臉色怎麼這麼差呀?”再望過去,眼前男人的頭發還淌著水,衣服也是濕透的模樣。蕾雅一愣,飛快地瞟了一眼窗外滴答不停的雨線,“是從外面回來的?怎麼也沒有打傘?”
她輕聲責怪,便揉著他冰冷的掌心,拉過來貼到臉上——被冰得瑟縮一下,但她沒有退卻,反而更堅定地貼了上去。
“別……冷到你了。”她肌膚的暖熱讓斯內普下意識想抽回手。
“才不冷的。”蕾雅笑著,挽住他坐直。她抽出魔杖,弄幹他身上的水分,又施下溫暖咒,調高壁爐溫度。
後知後覺地察覺到男人不正常的沉默和凝視時,才發現,原來他的另一隻手正拿著從茶幾撿起的東西。蕾雅倏地垂下腦袋,但壁爐中明亮的火色已迅速蔓延到她的面頰。
“啊,被你發現啦……赫敏給我施了診斷咒,好像是個男孩,會不會跟你長得像呀,小小的你。”她只好一邊喃喃著,一邊故作輕快地朝壁爐上的少年斯內普照片望了望,收回目光時卻又忐忑害羞地偷偷瞄向男人。
年長的斯內普整個人猛然一顫。
——什麼痛苦,什麼罪過,什麼經歷,什麼時間,什麼結局,都不再重要了。
這一刻,疲倦感和持續的緊張突然全面崩塌。一向冷峻無光的眼中,不可抑制地盈滿了濕熱。
他為不久之前曾試圖改變歷史的想法內疚不已,又為一次次在大義與私心之間的躊躇不決感到罪惡難堪。盡管,他現在清楚地明白,無論他怎麼選擇,結果都並非可以操控的。
然而,過去二十年的每一日,每當面臨抉擇,他總是習慣性地傾盡所有,斟酌每一種可能性,並甘願為所謂的“錯誤選擇”承擔責任。
早在那時起,他已向命運屈服,做好獨行而過的準備,準備好了向前,也準備好了向後。
可如今,他竟然有了一個家,深愛著他的她在這裡。
原來他一直在追尋的,一直想要的,竟然是如此的單純。
原來,他已完成所有的任務,不用再被過去驅使。他終於被允許、被寬赦,終於可以擁有真正的未來。
“蕾雅……”
“怎、怎麼了?”被眼前人的反應弄得也手足無措的蕾雅,慌忙想站起來擁住他,“是不是太驚訝了?……還是,嗯,你覺得太早了?”
“……不。”男人的手指動了動,牢牢地與她的纏在一起。他小心翼翼地將她推聳回沙發,隨即雙膝跪倒在厚地毯,將妻子緩緩地拉進環抱。
壁爐星火躍動,溫度隨之包裹著他。他卻再也忍不住了。
他緊緊地抱著她,頭埋入她的頸窩,被烤得滾燙的眼淚順沿他的鼻樑一路汩汩淌落,掉在她的脖間和白裙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平時筆直的肩線此時徹底垮塌下來,隨著他的呼吸一下下起伏。
蕾雅覺得自己的心也被揪得生疼。她預想過很多斯內普的反應,卻沒想過會是這一種。
“西弗……?”她輕拍著他的肩背,“是不是還發生過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