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景沒有回應,聲音依舊平淡如水:“還有,那裡不僅不是風水福地,並且靈氣貧瘠。不管造多麼上成的法器,煉多少靈丹妙言,都挽救不了修行的頹勢,登天只存在想象與神話當中。對於修士來說,我的家鄉和地獄沒有任何區別。若你繼承了你爹的遺志,一心想要修行成仙,那麼我的家鄉真的不適合你。在那裡,以你現在這樣的修為,根本沒必要再修行下去,因為無論你怎麼努力,費了多大的心思,都不會再有進展。”
田生認真地聆聽阿景,卻不免低頭陷入沉思。他腦中有無數的疑問,希望阿景能為他解釋清楚。他還想知道,這其中是否有折中的辦法,他實在是不想失去青望和榣音這兩個朋友,也不敢相信沒有修行的生活是怎樣的,他還能做些什麼。
不過當田生再次抬頭時,他的疑慮和猶豫卻沒入了阿景眼底的湖水之中,只剩下欣喜與真摯:“恩,阿景。等這裡的一切結束之後,我跟你回你的家鄉。”
阿景的雙眸終于波動起來,像一場狂風刮過,激起千層的浪花。那浪花翻騰著,好像就算狂風已經完全過去了,它們也不會沉寂下來一樣。那應當是積攢剋制了許久的悸動的力量,此刻藉著這陣醞釀已久的狂風,頃刻間就洶湧澎湃。
然而還不止於此。阿景眉宇舒展,杏眼化作彎月。她猛然向前一躍,雙臂張開,整個人撲到田生的身上,挽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低吟:“田生,等一切結束,我們就一起回家。你答應我了,不許反悔,一言為定。”
阿景吐出的氣息在田生的後頸輕撫而過,如同和煦而溫暖的春風。阿景的手臂慢慢收緊,身體的溫熱捂在田生的胸口,讓田生全身發燙。田生被這種陌生的感覺搞得不知所措,但他並不想就此抽離,反而開心地笑了起來。
他願意,一輩子都這樣緊緊地被阿景抱著,也緊緊地抱著阿景。這樣想著,他突然覺得眼眶也濕濕的了。滾燙的淚珠從眼角滑落,又哭又笑,他一定是傻了。
一陣清脆的響聲從田生背後傳來,似乎是什麼東西掉到了地上。阿景疑惑地放開了田生,低頭看了看地上。田生也尋聲轉頭,他的腳邊正躺著一塊墨綠色的玉佩。
阿景愣了一下,連忙彎腰將玉佩撿了起來,又收回袖子裡。田生的目光被那玉佩吸引了過去,問道:“阿景,這玉佩是你的嗎?我以前怎麼沒注意到?”
阿景漫不經心地說道:“我的東西那麼多,你腦子又不記事的,沒注意不是很正常麼?”
田生歪著頭想了想,阿景說的倒也是事實。之前阿景揹著個竹簍,裡面放著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有些還裝在額外的布袋子裡面,例如阿景之前用的九尺長鞭。田生偶爾翻翻,實際上對這些並不感興趣。
後來阿景買了個珠櫝袋,兩人把重要的不重要的全都丟了進去。平時也不計較誰來保管,總之是誰要找東西或者放東西,便取了珠櫝袋來放在自己身上。總而言之,田生從不在意裡面放了些什麼,竟也再沒仔細翻過了。不過那次和墨王一起從女媧壺中出來時,似乎沒見到這枚玉佩,可能是阿景一直把它帶在身上?
田生想不出個所以然,但阿景手上拿著的這塊玉佩周身通透,雕琢精緻,連田生都看得出來,這玉佩珍貴非凡。他兩眼放光,驚異地問道:“阿景,這塊玉佩真好看,哪裡來的呀?”
阿景遲疑了一下,欲言又止。
田生知道阿景依然有心事藏在心底,他並不在意阿景的隱瞞,卻又忍不住猜測道:“這玉佩上面的紋路那麼精細,普通的工匠肯定做不出來。阿景,難道這是你家鄉的人雕刻的麼?阿景,你是不是一直把它帶在身上的?你是想家了嗎?”
阿景將玉佩握在手心,然後溫和地說道:“田生,你別胡思亂想了。你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找機會將我家鄉的所有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你,好不好?”
田生鄭重地點點頭,今天阿景和他說的話,已經夠讓他滿足了。
阿景此時也格外的有興致,她五指攤開,將玉佩遞到田生眼前,笑盈盈地說道:“其實這玉佩也不算什麼,你仔細瞧瞧,這就是平常的樣式,只是用料比較講究。”
田生也不客氣,從阿景手上接過玉佩,裝模作樣地打量了下,煞有介事地說道:“阿景,反正我覺得它是個好寶貝。你也不好好保管,放在袖子裡還掉出來了,要是丟了怎麼辦,真是糟蹋了這麼精緻的東西,不如我幫你把它收起來吧。”
田生說著,就將玉佩放到腰間的珠櫝袋裡面。阿景作勢要將那玉佩奪回來,手剛伸到一半,又收了回來,調笑道:“那行,你就幫我好好收著,我要用的時候再找你拿。如果玉佩出了什麼毛病,我可要找你算賬的。”
田生連連點頭,心裡想著,等阿景來找他要玉佩的時候,他一定要向阿景問問清楚她家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