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霄負手在後,冷眼望向沐馮:“二弟怎麼能這麼想呢?我當然是希望神醫能盡快治好父王。二弟這次回來得那麼快,想必這一路上都頗為匆忙,不如回去好好休息吧。”
沐馮眉毛一彎,淺笑道:“多謝大哥關心,我不需要休息。我希望父王醒來後能夠立刻看到我,我有許多話想和他說呢。”
華霄冷哼一聲:“你以為父王希望看到你嗎?別自作多情了。而且,你真的以為你帶回來的這個大夫能治好父王?想必他也和之前來的大夫一樣,只能無功而返吧。”
沐馮不為所動,反而胸有成竹地說道:“大哥,我這次去壽南村,聽手下說起,那個叫田生的已經生龍活虎了,怎麼,青望沒有告訴你嗎?”
華霄眼睛眯起,話語中帶著幾分寒意:“你去壽南村,可有見到青望?你帶了神醫回來,青望理應傳信與我,告訴我這件事,但我至今沒有收到他的來信。”
沐馮毫不畏懼地望著華霄深淵般的雙眼:“死人當然不會說話,大哥,你說是吧?”
華霄瞬間臉色煞白,大步躍到沐馮眼前,用手揪住他的衣領,狠狠地說道:“你說什麼?”
“怎麼?你覺得我殺了他?”沐馮淡然地盯著近在咫尺的華霄,我跟你開個玩笑而已,你還真信了?就算我不顧手足之情,不顧青望的身份和地位,我也會考慮我自己的名望和聲譽,又怎麼會做出此等無情無義之事呢?”
華霄手上的力道一分未減,咬牙說道:“沐馮,你到底在壽南村幹了什麼?”
沐馮從容不迫地笑道:“我只是找了個手下與青望切磋了一番。不過我那手下太過頑劣不遜,出手沒輕沒重,不小心傷了青望,估計他現在還在壽南村養傷吧。”
華霄懷疑地揣摩著沐馮的話,不過臉上還是漸漸有了血色:“那他為何至今未給我來信?連宮中也沒得到半點音訊。”
沐馮眼中透著戲謔:“大概是他恥於告訴你,他被人打敗的事?又或者他太過大意,弄掉了傳音符,所以無法及時與你聯系?總之,我不清楚,你應該自己去問問他。”
華霄對沐馮的解釋並不滿意,但此刻他也無法求證。他緩步後退,生硬地說道:“沐馮,我警告你,不要打青望的主意,否則我絕不放過你。”
沐馮不屑地笑道:“是不是我安安分分,偏居一隅,你就會放過我?不過就算我自己願意離開王宮,遠離繁華喧囂,父王也不一定會答應吧。”
華霄仰頭大笑:“沐馮,你真的覺得父王會將王位傳給你?你因此還費盡心機培養自己的勢力,刻意在人前裝出一副大度睿智的虛偽模樣?沐馮,這些都沒用,王位不是你能妄想的。你現在所擁有的,遲早也會化為烏有。”
沐馮對華霄的諷刺不以為意,說道:“華霄,你不用一直拿這些話來嚇唬我,我有沒有資格爭奪王位,也不是由你說了算。父王昏迷前所說的話,你是知道的,我相信他當時的意思是,若他有任何不測的話,這王位便歸屬於我。”
華霄訕笑一聲:“你相信?你當然願意相信你期望的事。”
沐馮神色嚴肅,堅定地說道:“父王是我尊敬、信仰的人,他若對我寄予厚望,我絕不會辜負他。華霄,我自認我從不比你差。若是父王能醒過來,說你才是他認定的王位繼任者,那麼我甘願向你跪拜,將我所擁有的一切都拱手讓出。”
華霄微微抬頭,傲慢地說:“你最好一字不差地記住你剛剛說過的話。”
“當然,我方才所說,無半句虛言。”沐馮輕松地笑了笑,“那如果父王醒來後,說這王位確實是給我的,你會怎麼做?你捨得放棄現在的生殺大權,再不染指國事?”
華霄一時語塞,他其實之前想過這個問題,若國君真的要讓沐馮繼位,他會甘心嗎,會妥協嗎,會無怨無悔地支援國君的決定嗎?一直以來,他的自尊,驕傲,追求與氣度,無一不是建立在國君對他的信任與重視之上,而與他的長子身份毫無關聯。若有一天,國君突然將這龐大卻脆弱的基石抽走,那麼他多年來引以為榮的東西是否就不複存在了?
不知為何,華霄腦海中閃過那日在墨王的別院裡,墨王居高臨下看著他時,他那久經滄桑的王叔高大偉岸的身影。華霄突然不寒而慄,誰才是天命所歸,誰才是這天下眾望所歸的領袖,誰才能永遠與榮耀輝煌相伴,能問心無愧地接受萬千世人的敬仰與貢奉?
“唔。”寬大華麗的床上,傳來一聲沉重的呻吟。華霄和沐馮都齊齊轉頭望向他們的父王,天命也罷,機緣也暫且不提,此刻他們安靜而惶恐地等待著這位沉睡了太久的霸主睜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