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呆住,所有聲音都靜止,天地間,只剩下呼呼聲,像2018年那個寒冷的冬夜,萬物都拋棄她而去,只有死神,正張開懷抱迎接自己。
“平安,你不是一直問我回到前世的方法嗎?”瓊恩最後在平安耳邊說道:“你們中國有句古話,生既是死,死既是生,這就是回去的辦法——”
他一邊說著,一邊用左手緊緊環捂住平安雙耳,一邊用右手扣動扳機,朝著自己的太陽xue,迎著風的方向。
……
平安整整昏睡了三天三夜才醒來,未睜開眼,已覺得全身骨骼都疼,錯位地疼。
旁邊是心電圖的嘀嘀聲,平安太熟悉這種聲音了。重生回來,她好像與醫院結下了不解之緣,總是不斷地受傷,不斷的痊癒,像她的各種奇遇一樣。
遇到過最好的男人,最真的情義,也遇到最深情最固執的付出,至死不渝。
那些被炮火洗禮過的感情,那些生命盡頭的選擇,那些再也不能回頭的歲月——一滴淚,從平安眼角落下。
“丫頭你醒了?”
是熟悉的聲音,還有他熟悉的一雙大手,正輕輕擦去自己的眼淚。
“清辰——”她想喚他名字,也想像他撫摸自己一樣去撫摸對方,感受對方的存在,但她就是舉不起手,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不要動,丫頭,一切等你好了再說。”清辰的吻印在她額頭上:“丫頭,一切都過去了。”
真的能過去嗎,像抹去灰塵般抹去一段記憶?
直到被轉移到國內的醫院,平安才斷續知道那天的訊息:瓊恩自裁身亡,就倒在z國政府軍攻破城門的剎那;而因為他的人肉墊子,加上墜地後便被迅速救治,平安除了一些關節和韌帶受傷,以及輕微的腦震蕩,其它並無大礙。
而黑馬軍團剩下的幾百個人,在攻破城門那刻,竟齊齊舉槍自絕,他們追隨著瓊恩,不管是那個面具,還有瓊恩的命運。
所以,誰更看不破呢,誰更應該被輪回和永墜懲罰呢?
一切都煙消雲散,z國大地也重煥生機。
清辰完好地帶回了蓋子的屍首,等妻子醒來再安排火化。也因為他的堅持,z國政府也開始在植薇山腳下建造烈士園陵,用來安葬所有黑馬軍團的所有死士,用來銘記這一段歷史,牢記和平的來之不易。
“等你好了,我陪你去拜他。”清辰牽著妻子的手:“瓊恩的墓碑就在最中間,他一直都是他們的核心,信仰的核心。不管他做了什麼,但他能讓所有人為之去死,便足以證明他是個了不起的人,真正的男人。”
他能讓別人為之去死,是因為他也可以為別人去死。
他和清辰,都是一樣的人;或許他的軍魂,本就是清辰所鑄,在他年幼的10歲時分。
平安默默望著天盡頭,沉默不語。
從z國回來後,她很多時候都是這樣,有些封閉,有些安靜,除了陪兒子小海,以及安排蓋子的後事,她幾乎足不出戶。
蓋子的遺體最終從水晶棺中移出火化,當火苗竄起的那刻,許是想從此到陰陽相隔,前塵往事湧上來,大勇雙膝一軟就跪倒在地,哭得無所適從。可是不管是誠心懺悔的大勇,還是悲痛欲絕的蓋子父母,平安都拒絕了他們想把蓋子帶回家的要求。
她一人抱著骨灰盒,飛過漫長黑夜,飛到地球的另一邊,在一片牧羊和草地中,她找到了正開著轟隆隆的機器,像個真正的農民一樣幹活的季杭。
她看著他駛近,坐在高高的操作臺上。
他也看著她,穿著黑色的禮服,長發揚起,在藍天碧海間,微笑看著自己,像沒受過任何傷害一樣的,純真,明亮微笑。
“你來了。”他在她身邊停下。
“是的,我來了。”她把骨灰盒遞給他:“我來,是因為我曾答應過你,把蓋子平安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