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是這麼說,可換你難道你能不氣不成?”
“我?”阿某想了想,齜著一口白細的牙,咧嘴笑了,“換了我麼,氣歸氣,卻不能只自己氣,不回好好敬那看相的幾句怎麼行?看得準的倒也罷了,聽著也就聽著,但對那些看得不準的江湖騙子,自然是要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的。說白了,打著算命看相的幌子騙人的把戲,也不只有他們會,真有那能耐,又何必成天守著個小破攤,為那幾個銅子兒犯愁,你說是不是?”
“是這個道理,我頭些年還覺得他們說得挺準的,現在想想,也就那樣。過去的事兒誰說不準,那將來的事兒誰又說得準?他們說我命裡都註定了無妻無子,現在呢?二孃多好個媳婦兒,他們羨慕都羨慕不來。”連相又笑了起來,一本滿足的樣子半點都不見虛假。
“這不就是了?”阿某笑著應和著,轉念又想起一事來,打量著連相,試探般地問道,“說起來,連姐夫啊,我離家前倒是聽說那麼一件事兒,這眼下突然莫名其妙地就想起來了,你聽聽?”
連相當即點了點頭,道:“你說。”
阿某煞有介事地抿了抿唇,張口就是一通胡說八道:“我們那兒啊有個男人,賣魚的,家裡窮,沒人肯跟他。三十歲那年,男人突然遇見了一個貌若天仙的女人。那女人說要嫁給他,男人高興極了,對著小娘子是百依百順,體貼備至。雖然是守著魚攤過清貧日子,但是夫妻兩個卻很恩愛。但是天不許人白頭啊,沒多久,我們那裡來了個道士,非說那女人是妖,要把它帶走——妖你知道吧?”
阿某突然頓了頓,強調了一遍。
連相點了點頭,卻沒說話。
“男人不信,道士就用陣法逼得那女人現了原形。女人原來是條魚幻化而來的,男人怕了,任由女人被道士帶走卻不聞不問。可女人被帶走後沒多久,男人就後悔了,因為其實他一直都很喜歡自己的妻子呀,他怎麼能因為對方是妖,就背棄了那些海誓山盟呢對不對?所以他就去那個道士落腳的道觀裡找道士,結果到了那兒一看,發現道士已經走了。”
“後來呢?”
“那個道士走了,但道觀裡還有別的修道的人,那些人大多都是那個道士在這裡收的弟子,年紀輕修為淺,嘴皮子也薄。弟子們沒見過男人,也就不知道男人是誰,沒等男人套了幾句話,就將一切都說了個透徹。原來啊,那道士不過是個欺世盜名的騙子,只是學了兩年法術,比別人都懂一點兒這異類的事情。那個女人的確是河魚幻化成的,卻不是什麼妖,而是當地龍王的親妹妹,因見他心善,又憐恤他孤苦伶仃,心生不忍,才化身前來,後來朝夕相處,漸漸情根深種,僅此而已。而那道士捉女人走,是因為與當地的龍王有仇怨,又識破了她的真身,所以故意報複。”
“那……現在男人曉得了,該把女人接回去了吧?”
“女人已經死了呀,男人接不回去了。”
連相不明白:“死了?怎麼會死了?”
“這天下之大,有幾個能善待自己仇人的妹妹?連姐夫,你難道不曉得麼?這世上沒有後悔藥吃的。”阿某一臉無辜地道,“在男人任由道士把他妻子抓走的時候,他就該想到這個結果了,其實落得這樣的下場,誰也不怨,就怨這男人呀,他說是說愛自己的妻子,可在知道他妻子是妖之後就唯恐避之不及,那口口聲聲生死不離說得就跟唱小曲兒似的,戲裡書生都比他長情。姐夫,什麼至死不渝的海誓山盟他都說出口了,退一萬步來講,就算他妻子真是個不懷好意的惡妖,他把命給了她,又能怎樣?大不了從頭再來一輩子,興許閻王爺念著他情深義重、信守承諾,還能讓他投個好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