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他們一行人靠近黑暗中的那片憧憧的影子,燕雲霆的身形漸漸地變得清晰。
緇衣銀甲,袖口領口用銀色的絲線繡著孤傲的白鶴,英俊的面部輪廓深邃如刀刻,本來是極其英武的模樣,卻被一雙猩紅的眼珠平添了幾分煞氣。
一將功成萬骨枯,他這一生大半時間都在無休止的徵戰中度過,血與火早就刻進了他的骨子裡,哪怕死後這兇性都無法磨滅。
“好久沒有現身,朕都要忘了自己曾經是個人這件事。”
“那陛下您接下來可要多多習慣一下。”
“要不是為了你的心上人,朕至於這個樣子?”燕雲霆不鹹不淡地反嗆了回去,“你這性子,跟你父親年輕時一個樣子,也就最開始的時候對朕有幾分敬意。”
“是嗎?”穆離鴉愕然地看著他,“……我還真不知道這點。不好嗎?”
“不。”燕雲霆的眼神中多了幾分慈愛,放緩了語氣,“我只是有點懷念。”
之前的十多年中,他的魂魄被穆弈煊用來支撐承天君的殘魂,所以他自己的意識反倒是模模糊糊的,對外頭發生了什麼無比遲鈍。
直到在那洞窟中薛止取回了承天君的部分神力,雖說根源的神格還在他人手中,但也不再需要依靠妖血和他人魂力續命,他才得以解放,能夠從這劍中顯形。
來天京的一路上,燕雲霆簡單和他們說了自己生前的經歷,當中就包括了他與白瑪教那紅衣教主幾次交手的經歷。
“帶著人來夜訪自己的陵墓,朕估計是千古以來頭一人了。”燕雲霆拂了下衣袖,心情很是複雜。
離開了護國寺以後,穆離鴉他們要去的不是別的地方,正是他本人的皇陵。
雍高祖燕雲霆,諡號武皇帝,於三十七年後又加封諡號聖昭武皇帝,葬於稷山昭陵。
眼下昭陵就在他們前方不到四五裡的地方。
“那陛下您感覺如何?”穆離鴉有些好笑地看著他,“帶著外人來開您的棺這種事難道不是您親自提起的?”
燕雲霆哼了一聲,“還能怎麼樣,人死身滅,這些身外之物朕又不在乎。”
“這就好。您還記得進去以後要怎麼走嗎?”
燕雲霆點點頭,神情卻帶著點遲疑,“說實話,連朕都有些認不出來這裡了。”
這話說完以後連一直默默傾聽的薛止都禁不住多看了他兩眼。
“哦?”穆離鴉挑眉。
歷代皇陵都是由天子本人親自過目,怎麼到了他這裡就是不知道?
燕雲霆並未被他的態度惹惱,“朕死的時候,昭陵才修了一多半,許多機關都只佈置了一個雛形,朕自然不知他們又做了些什麼。”
他只在位了十多年,中間因為清剿白瑪教的緣故,他的皇陵到死都沒有真正竣工,許多修葺完善都是由子孫後輩完成的。
“其實這裡的風水格局並不是最好的,當時就有許多人勸朕改變心意,但是朕一句都沒有聽,堅持要將皇陵修在這裡。”
穆離鴉隱約知曉原因是什麼,但還是順著他的話問道,“那您是為什麼要把陵墓修在這裡?”
“朕還記得,攻破京城最重要的一場仗就是在這裡打的,若是那場仗沒有拿下,那麼後來坐在這個位置的就是其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