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找看就知道了。”
他和薛止分頭翻找起啞伯不多的私物。
這啞伯生活起居無比簡單,櫃子裡只有兩三套破舊的衣衫,枕頭底下壓著他在林家醫館做事這麼多年攢下的工錢,共計十五兩銀子,算得上一筆鉅款。他們找了半天都沒有收獲,穆離鴉順手掀開屍體上蓋著的薄被,發現啞伯屍體底下像是壓著什麼東西,為了看清楚就給屍身翻了個身。
是被裁掉了一大半的孝布。如果那娃娃沒有燒掉的話,還能比著對一下是不是出自同一塊。
“林姑娘,來看看這個。”
人贓並獲,林連翹再說不出任何話來,只能被迫接受是一直照顧她和薄荷的啞伯要害她林家的事實。
“這……這是什麼?”林連翹眼珠一轉,指著啞伯的腰叫出聲。
啞伯的上衣並不合身,比他的上半身短了一大截,因為穆離鴉先前翻動了屍身的緣故,使得衣擺又往上縮了一截,露出了腰側的那東西。
“這是……”
穆離鴉挑起他的衣衫,又將屍體換了個角度。
在啞伯腰側不起眼的地方有一塊陳舊的圓形傷疤,像是曾經被燙掉了一塊皮。因為形狀無比規整的緣故,他一眼就認出這是烙鐵留下的烙傷。因為年代久遠的緣故,都快要看不出中間原本勾勒出的圖案。
他抬起頭,發現薛止正朝這邊走來。
“阿止,不要看!”
但是這哪裡來得及,比他更加敏銳,薛止已經看清了這烙印的形狀,臉色登時變了,“……蓮花。”
薛止捂著頭,像是遭受了巨大的痛苦,手指尖因為用力,指甲沒有半點血色。
“阿止……”
“是蓮花。”他的眼珠上再度浮起了濃重的血光,像是久久不肯幹涸的鮮血,又像是地獄深處燒來的業火。
他再度回到了六歲那一年。
他的人生就是從這裡被斬斷,之前是怎樣都無法再回憶起的幸福時光,後面就是穆家的十多年苦修和那個少年。
漫無邊際的血和火,殺了父親和母親的人朝他走來,他的眼睛被血糊住,視線搖晃而模糊,怎麼都看不清對方的臉。
“你倒是有點資質。”那個人一隻手就能將他拎起來。
他喘著氣,努力睜開眼睛,剛睜開一條縫就被對方手上的東西吸引了注意力。
“好奇這個嗎?”那個人無所謂地摸了摸手背的圓形傷疤,笑道,“告訴你也沒關系,這是……”
所有的東西都和眼前的景象重疊起來。
那圓形傷疤的中心,赫然是一朵綻放的蓮花。
薛止還記得,六歲那年他是在一個大雨滂沱的早晨醒來的。
他已經醒了,可不知是出於什麼心理遲遲不肯睜開眼睛,只是靜靜地躺著。
當時的穆家當家也就是穆離鴉的父親,穆弈煊坐在他的床邊,早已看穿了他的小把戲。
“我知道你今天會醒,既然醒了就睜開眼睛看看我吧。”
他茫然而順從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位年輕而俊秀的黑衣公子,神態冷若冰霜,看起來最多隻有弱冠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