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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奈何悲慟頻來夢 (2 / 3)

那尊金佛很小,還不到一掌高,他拿在手裡掂了掂,知道是生鐵鍍金的,湊近燈光仔細研究了好一會兒,卻並找不出甚麼機關來。

捏捏佛頭,試著轉動蓮臺,卻都一無所獲。想秘密或許就在金佛腹內,但在不確定的前提下,也不敢把它打破。琢磨了小半個時辰,依舊不得要領,淩沖有點不耐煩了:“仁兄仁兄,你留下這樣一個啞謎與我,卻教我怎生解讀?”

思索半晌,實在乏了。於是他把金佛貼肉藏在懷裡,抖開被子,吹滅油燈,就爬上chuang去安歇。

他先側臥著運氣走了一遍大周天,然後意守膻中氣海,緩緩呼吸,不知不覺中沉沉睡去。恍惚中,似乎又回到了熟悉的滁州城外——

“沖兒,明日師父便去了也,四方漫遊去,”冷謙坐了下來,“你且好生練著功夫——你可還記得自己的小名麼?”

這自己怎麼會忘記呢:“我的小名喚做小虎。”“好小虎也,也好也不好哩,”冷謙笑了,“可知我為了甚麼與你取學名喚作淩沖,可知我為了甚麼與你取表字喚作退思麼?”

自己恭恭敬敬地回答:“師父是教弟子為人要深自謙抑,方能無為而無不為。太上有雲:‘大盈若沖,其用不窮’。”“我是教你‘大盈若沖’,可未曾教你‘其用不窮’哩,”冷謙搖搖頭,“茍全性命於亂世足矣。我知你年輕哩,血氣方剛的,師父此言你且多念著些,現下定是聽不入耳,久後卻自會明白——噫,講到這個,其實我也還在塵下浪蕩,只有你義父是真隱逸者也!”

師父苦笑一下,站起來,拍著自己的肩膀:“前幾日可是湯和來尋過你?哈,他現下可好生的威風,做大將軍了也——你休聽人巧言蠱惑,立定腳跟,自己心中須有主意……”

淩沖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外面街上有人敲起了梆子,隱約聽在耳中,倒好象馬蹄聲似的。馬蹄“得得”,老在腦海中回響,他彷彿看見一位須發斑白的老人突然跌倒,伏身在馬蹄下,鮮血四濺……

“這個放馬踏死你祖父之人,”耳邊好象又是“黃河大俠”宮秉藩的聲音,“世侄你且記住了,他名叫夏國堅,右眼上有長長一道傷疤……”

“右眼上有長長一道傷疤……右眼上有長長一道傷疤!”淩沖猛地從夢中驚醒,一段對話突然又在他腦海中響了起來:“伽璘真,你好大膽!”“夏將軍,你這是何意?為何傷了我的弟子?”

他坐在床上,只覺得渾身冷汗涔涔。昨天在城外遭遇元朝國師伽璘真的那一幕,又再度浮來眼前。那帶領大批騎兵前來,給自己和王保保解了圍的中州軍官,不正是姓夏麼?他的右眼上,不正有長長一道傷疤麼?!

霎時間,兒時的情景一幕幕地緊接著出現在腦海中。父親如何被拉去當兵,再也沒有回來,母親如何重病去世,祖父如何辛苦地撫養自己長大,一直到義父來到的那年春天……

那一天發生了多少事情啊,元軍追捕大師兄郭漢傑他們,宮大俠突然出現,義父和宮大俠如何談笑風生地飲酒……而最讓他終生難忘的,是相依為命的祖父去鎮上賒酒,自己見他很久不回來,就去接他,正好看到他慘死在馬蹄之下……

淩沖翻來覆去地再也睡不著了。是的,宮大俠曾經講過,那夏國堅在前丞相伯顏府中做過衛士,此後消失了很久,才再度出現。這樣利慾薰心的人,再投靠擴廓帖木兒,在中州軍中混個軍官當,是一點也不奇怪的。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他仰天長嘆一聲:“天可憐見,教我在這裡覓著了仇人的蹤跡。若不能手刃此獠,我淩沖枉在世間為人也!”

天色漸亮,淩沖揉了揉眼睛,翻身下床,不自覺地伸手入懷去摸了摸——那尊金佛還好端端地揣在懷裡呢。穿好衣服,開啟房門喊了一聲,時候不大,夥計端了盆熱水走進來。

“官人起得甚早哩,且洗把臉,漱漱口者,”夥計把熱水放在桌上,笑咪咪地說道,“廚下有剛蒸得的肉餡饅頭、芝麻經卷兒,還有熬得爛爛的羊肉粥,官人可要用些則個?”淩沖點頭,夥計歡喜地去了。

淩沖伸個懶腰,伸手摘下掛在牆上雪白的手巾,正要往熱水裡浸,突然愣住了,他發現自己右手五指上竟然金光燦然!

愕然間,心中猛地火花一閃。他急忙一個箭步躥到門邊,警惕地四下望了望,然後拉上房門,插上了門閂。

又走到窗邊,關窗下了銷子,然後小心翼翼地把懷裡那尊金佛捧出來。佛像是鍍金的,但蓮臺底下的金箔卻分明早就被人刮幹淨了,卻又粗粗地塗上了一層金漆,遇水便即剝落,早被他身上的汗水浸得斑駁陸離,露出了灰黑的底色。

淩沖掏出張紙來,沾點臉盆裡的熱水,把蓮臺底部的金漆仔細擦幹淨。對著窗縫裡透進來的曙光細細一照,果然上面不知道用什麼利器刻了兩行蠅頭小楷:

哈達門內澄清坊南百十七號金店

老闆邱福來

“官人,官人,怎又插起門來?”夥計在外面敲門叫道,“點心與您備下了也。”淩沖滿心歡喜,忙用張八行信箋把金佛仔細包好,重新揣入懷中,嘴裡答應著:“休喧嚷,這便來也。”人逢喜事精神爽,似乎連說話聲也輕快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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