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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灰燼(終) (4 / 5)

晉南王便問盧奕,若奪竟陵,需多久可再攻雍州。

盧奕沉思道:“若郢州不失,奪石城一月後,即可出兵伐雍州。而此時,後援糧草難以為繼。現我軍所持糧草可供攻打石城和周邊幾小城。此後,需在竟陵經營一載至兩載,方能有能力繼續北伐。”

晉南王道:“若此時,我軍將餘力餘資孤注一擲,投往章口,是否能克章口和襄陽。”

盧奕良久道:“此為賭博之舉,不符殿下常態,亦不是我王師常態。此等孤軍深入,後繼無援,萬不可為。”

晉南王道:“孤王自幼從未賭過,可也知,既為賭博,定有輸贏。此時,我將青雲王師全部押為賭資,難道不能有一絲贏面嗎?”

盧奕良久方道:“有萬分之一可能,殿下也要為之嗎?為什麼不能等兩年,等十分之六七勝算。”

晉南王蕭黯垂首後道,容我想一想。盧奕遂滿懷心事退出王帳。

三日後,晉南王蕭黯再召軍中將帥參軍議事,亦將進軍之策交由眾議。時多數人不同意往章口,主張往石城深據竟陵。亦有少數悍將自請為先鋒,主張伐章口。眾說紛紜,蕭黯未決。於當晚,再召軍帥盧奕進帳。

晉南王蕭黯在帳中坦言告之盧奕,他北伐並不為光複舊地,實有私心,一為複仇,二為突入襄陽腹地,解救江陵為奴民眾。盧奕聽聞驚訝道:“江陵數萬民眾大部已被擄往長安,襄陽只剩小部。況且,我等孤弱之軍,自保求勝為先,若自保不能,何談救民。”

蕭黯卻道:“我並非不知此時處境。但就算如卿所言,奪下竟陵。但是竟陵西有雍州敵軍,北有襄陽魏軍,東有西陵魏軍,南亦有北齊敵軍,依然是四面臨敵。只要其中兩軍合擊,我王師必難保。就算,魏軍置我軍於腹地不管,僥幸得存,小小竟陵郡,如何能供養得起我數萬大軍又蓄足北伐之資。此亦是長賭,而我實不能等。不若此刻就攻襄陽。我知楊忠是個驍勇多謀之帥,可他也料不到,我軍能在後路斷絕之時,敢攻打襄陽。此出其不意,也許能有勝算。我其實心意已決久矣,只是在意你心中顧忌,遂才一次次與眾商議,實為說動你。然此事不能勉強,你若心中堅定,王師可於此處分兵。你率一路南下取石城,我親率一路北上攻章口。這樣可好?”

盧奕愕然,良久泣道:“殿下此番召我,原也是打定主意逐我。殿下與我的君臣之義就到此結束了嗎?”

蕭黯亦流淚道:“非我要逐你。你我使命不同。此後,江南必定再陷大亂。你為帥才,穩定江南是你該為。此後,或攻石城,或收竟陵,卿可自取。而我,所作所為,皆出於私心。我不能讓你為我的私心而戰。”

盧奕道:“我王師合兵一處,尚有一絲勝算。此時分兵兩路,兩路皆敗啊。我又何嘗沒有私心,我捨不得青雲王師子弟戰死於北地他鄉,我亦不能不顧殿下對我的知遇之恩。也請殿下成全了我的私心罷。章口之戰,成則靠人為,敗則是天命。殿下讓臣率領青雲王師打這一仗吧。”盧奕言畢,大禮拜於蕭黯,蕭黯雙手扶起,含淚答應。

此後,青雲王師從姚邱出發北上,此時若有鷹眼自蒼穹俯瞰,會發現王師攻取路線,自漢江口起,蜿蜒深入如地龍入泥沼,直到指向一個最終的要塞雍州章口。

此時,西魏襄陽城州府朝堂儼然一派得意繁榮之像。時西魏大將軍楊忠居中,旗下文武能人俱全,各自又領有南地承聖朝公卿高官為家奴,正當志得意滿之時。

前番竟陵守將魯熔遣使來報說,三萬南朝王師北伐,似欲指襄陽。楊忠將此報,說與旗下文武,眾人皆笑,紛紛道,區區三萬吳兒南師,豈敢來襄陽,不是送死。亦有人言,這晉南王曾在幾年前,平定江州,亦合兵前承聖皇帝蕭繹收複建康。旗下將帥不弱,不能不防。楊忠手握數萬大軍,錢糧亦豐,並不以為然,僅命一左將軍率兩萬兵馬前往竟陵援魯熔。

當時,其長子楊堅亦在襄陽隨父歷練。楊堅自幼舍與寺廟長大,時年十五歲,容貌身量英偉,頗像其父。又新娶白馬公獨孤信第三女為妻,正是少年天縱得意之時。這楊堅,好讀書,好品英豪。楊堅便向府中原南朝公卿,即此時家奴,打聽晉南王蕭黯行事為人。此後,遂向其父楊忠陳道:“兒這幾日聽南奴說了這晉南王諸多事跡,兒認為這南朝晉南王蕭黯,有婦人之仁慈,民夫之義氣,不懼毀譽只求心安,不論利害只論是非。此人倒可能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做出以卵擊石之事。”楊忠遂醒,忙廣發軍命,令沿途軍探留意打探南軍動向,又調各地大軍往襄陽彙聚。

太清九年,五月中,南朝王師至章口北,隨後攻打章口。此時,章口有西魏守軍一萬,後自襄陽援軍兩萬,均投入戰場。南朝與西魏大軍便在這滔滔漢水之畔廝殺起來。南軍為報仇雪恨勢在必得,西魏亦嗜血悍勇,戰鼓如雷,兵器鏗鏘,戰馬嘶鳴,戰場如屠場。正膠著之時,自章口東山有數千騎俯沖而下,自西溝亦有數百舟閃出。騎兵沖入南朝陣列,勢如破竹,水師攻打南軍水師後方。王師陣型大亂,水陸、首尾不能互顧。大將軍楊忠亦親往陣地,在東山上向下俯瞰,撫須大笑,對左右得意道,吾兒妙計,南人敗矣。

此時,晉南王蕭黯王駕正於中江王駕大船中,見前方盧奕部已被敵軍圍於漩渦中,亦心急如焚,只命所部護艦全力向前沖殺。護將趙宏生大急,只阻止道:“北人水師欲截我後路,殿下需此時突圍,不能再進啊!”晉南王蕭黯只不聽,仍命舟船向前靠攏,至江右再不能進,便棄舟登陸,翻身上馬,拔劍向盧奕所在的漩渦中心沖去。趙宏生等忙騎兵護行廝殺。然而北軍甚多,舉步維艱。

此時,有盧奕副將一人一馬渾身浴血的殺來報說,盧帥已重傷身亡。臨終前讓末將殺出,護晉南王突圍。蕭黯淚落衣襟,被眾人擁簇,死戰殺出重圍。狂奔三十裡後,又尋得兩舟,遂扶蕭黯乘舟南下。此時,蕭黯回望身邊,僅剩二十數人,均傷痕累累。

船行兩日,眾人饑餓,遂於蘆葦荒灘處登岸。從者捕殺河魚若幹,因懼怕被人發現行跡,遂不生明火,趙宏生將其中肥者獻於晉南王。晉南王身邊尚有內侍河鼓隨行。河鼓遂取魚腹上肉,剔除魚刺,奉於晉南王。晉南王並不取。

眾人在此處歇息一晚,後又遇到突圍出的所部王師散眾騎兵數十。幾日間,不斷收拾殘部。這日,又在漢水邊一荒灘草草紮營。

晉南王蕭黯呆呆站於江灘上,只看滔滔漢水南去。

鄭宏生上前道:“殿下,今日又收王師十騎。至此已近兩百,俱是騎兵。臣有信心,可率此王師騎兵,返回江南。”

蕭黯卻自言自語道:“嶺南五月,稻苗可長有兩尺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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