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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南疆草木2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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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蕭黯與徐子瞻對飲,聽他暢談旅途見聞。

要說南朝旅居最舒服的地界非京輔莫數,除了建康,吳郡、吳興、會稽三郡富甲天下。到了那地界,只要有五銖,集肆上什麼都買得來。沒有錢也不妨,隨便扮做遊俠、遊方僧道或者乞丐,樂善好施的貴族和士紳多了去。太富了便常鬥富,從府邸到莊園別墅,從車輛到姬妾奴僕,從家宴到遊獵,無所不能攀比。如今又流行嫁娶鬥富。京城人都說王、柳兩姓門閥迎娶公主是南朝盛禮,那是沒看到會稽門閥嫁娶,除了正禮數不敢僭越外,奢華排場遠勝於京。家家迎親隊伍長達數裡,陪嫁車走失是常事。反正,只要建康稍微有苗頭的享樂名目,到了三輔馬上就發揚極致。

除了富得流油的京輔之地。南朝遊歷值得去的便是荊湘。荊州接連南北,九州通衢,南北奇貨均可在江陵得見。人說,荊州是南朝北風,北地南俗,然也。南朝大姓門閥,故裡多在荊湘。是故,荊湘豪強最盛,民風最彪悍。常有兩姓糾集鬥毆,從幾百人到數千人群鬥,兵械先進,直比官軍。非決出高下不可,民不敢惹,官不敢究。

再有中游江州,千裡沃野,民多殷實,然匪盜亦盛。人常說江州,平民似盜,官兵似匪,真匪盜便多如牛毛了,此言不虛。行走商賈懼怕匪盜,常喬裝成僧侶道士,所以常見戴高帽僧侶大搖大擺進酒肆點餐葷食。同是中游的郢州,當地有一風俗,好於正門上懸掛什物,極像豪門於正門彰顯閥閱。郢州民居,懸掛菖蒲護家平安,是為農家。懸掛鞭繩意為手巧,是為工匠之家。懸掛舊靴告知賊盜家中貧寒無值錢之物,是為佃家。懸掛牙牌是代表此家有人任官吏。總之,平民、商家、百工、兵戶,佃家都要在門前懸掛著代表身份的物件。本來是當地民俗,後來有北人南遷至郢州,常亂掛混淆身份。後來州府竟立了禮法,以致擅改、擅摘者竟要治罪。

徐子瞻講述各州郡風俗見聞滔滔不絕,蕭黯聽得也頗為認真,又說:“你這逍遙人便常遇有趣之事,想我當日入嶺南,沿途見聞遭遇卻大多辛苦。”

徐子瞻笑道:“您是剛出帝京的金枝玉葉,覺得旅途便是極大的辛苦,而民生之艱難遠非辛苦二字所能形容。”

蕭黯便要他講。徐子瞻語調變得低沉了下來。

我遊歷幾載,民間冷暖也看了幾分。在富庶的東揚州,一枚銀珠,兩千錢,於市中可買青羊一隻,或粳米兩石,或絹布四匹。同一枚銀銖,於災年,在司州寧州等地卻可買一名兒童。奴販買走兒女,民還需謝恩。您可知,郢州民間,夏收前的冬末與春季以何為主食,是糠粞粥與麥麩餅,那是京輔三州豪強富戶連牲畜都不屑吃的東西。湘州土地肥沃。有殷實農莊,有男丁五人。郡府徵兩人服徭役,門閥徵兩人做部曲,剩下一人因本地豪強尺寸之利徵召鬥毆,頃刻殞命。這一家可瞬時家破人亡,只剩婦孺去寺廟典去家當,最後,或投身寺廟為養女暗娼,或投身豪強為奴隸,或守籍守節倒斃於路旁。江陵是上游最繁華的大城了,長江水域何等富饒豐美,可江陵郊縣百姓卻大多從未吃過河鮮,此用佛家語,當稱不可思議。因江陵門閥與新貴將兩岸的河流、土地和山欒都圈圍起來,百姓別說是魚獵,就是砍柴,也要向荊州州府郡府交納用稅。

中游江州可算是富饒的魚米之鄉,可這魚米之鄉,平民卻無地可耕,或者說平民都變成了佃客,不是為門閥耕地,就是為豪強耕地,要麼就是為寺院耕地。您說為什麼這江州的平民這樣自甘下流,其實,不僅江州,整個南朝這樣寧做佃客不做自由民的平民很多。因為平民要擔負三重稅,國稅、州稅、郡稅,國稅最輕,州稅尚可,郡稅呢,就要看郡官和主事豪強的心情了。還有兵役、徭役,平民之家便是隻剩老父和幼子兩個男丁,也要挑走一個服役,萬一中途打熬不住逃了,或者莫名死了,便是要家族男丁連坐。您說,這平民是不是還不如投身門閥和豪強,或做佃客,或做部曲。或者投身寺院,做僧尼,做養女,做白徒,總算還有活路。若能遇到貴人賞識,也許能熬出一條路。至於說平民還是佃民,反正只要不是沒為奴籍,也就顧不得了。

蕭黯蹙眉道:“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我南朝不苛重稅,不興戰事,百姓怎麼竟過這樣的生活?”

徐子瞻道:“這也不算什麼,還有無名無姓,幾乎連人都不算的活物呢。那才是真正命賤如草芥。”

徐子瞻見蕭黯神情認真而帶著詢問,便講與他聽。

便是百工戶、兵戶和奴隸。奴隸是南朝最低賤的人,姓名是主人的,命也是主人的,世世代代永世不得超生。便是有奴妾為主人生了兒子,兒子是主人,認嫡母為母,生身母親仍然是奴身,南朝的孝道是不對奴隸講的。京畿的豪奴不少,腰纏萬貫,買田置地,甚至讀書識文,可依然是不能贖籍的奴隸。萬一某天觸怒了主人,依然隨意殺剮,國法不察,官府不就。而天下奴眾百萬,豪奴是萬分之一,其餘的奴眾便真是命如牲畜、命如草芥。放眼南朝五十三州,哪個州郡沒有衣不蔽體的奴隸日夜勞作,哪個時刻沒有奴隸餓死、累死。而奴隸的子女,若能活過五歲,也便開始為農奴、苦勞奴、閹奴、妓奴,有造化的也許能被訓為家奴。南朝的門閥新貴是平民的血汗供養著,也是奴隸的血淚供養著。平民還有佃客和部曲可以身退,奴隸便只有轉世投胎可以身退了。

至於說百工戶和兵戶,可能比奴隸稍好些,至少姓名是自己的,可這戶籍之姓卻是世世代代的不能逃脫的。南朝上至國之重器,禦用玩物,下至兵器農具,無不出自於百工戶之手。而兵戶就是軍中奴隸,做著軍中最勞苦、最低賤、最危險的苦役。兵戶與百工戶,父死子繼,永無卸甲歸耕、轉行升遷的可能,甚至聯姻平民也要被判刑。南朝的精緻由百工戶創造,南朝的河山交給兵卒守衛,南朝人卻將腳踏在這些人身上,稱他們為賤人,他們的戶籍是賤籍。您說,南朝這些低賤的活物是不是比平民還悲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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