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約走在佇列當中,看著鎮上與山間的一草一木,他對這裡分外熟悉,他在山間修行之時,就不是一個老實本分的孩童。
他時常與陸修一併溜下山來,或是飲酒,或是大快朵頤。
九襄鎮是太清閣的地産,有良田諸多,每每兩人還能遇上下山巡視田地的師兄弟,一番稱兄道弟之後,問起是哪院的道友,便含糊其辭,溜之大吉。
歷代名山大川,都有精怪,沈約看了遠遠地被人棄置一旁的磨盤,不由得想起自己頭一回斬妖除魔的經歷起來。
不過這裡的妖怪也早已一心向道,那時候的那個狼妖也對沈約手下留了情面。
陸修曾說他,優柔寡斷,對於妖物總是抱有婦人之仁。
不過,沈約也說陸修,對於妖物總比對邪人兇狠許多,一對師徒,兩個道士,為此爭吵不休,就沒消止。
不過同門卻時常說,兩人關系看來是極好不過,對此陸與沈都是一副不置可否,頗為厭棄的模樣。
臨街有一家酒攤,當季應買桂花酒,十文便是一壇,陸修對此多有偏愛,而沈約卻顯得過於甜膩,說起此事總是一副怏怏不樂的模樣。
他更喜的是十二月,酒攤伴著風雪上的家釀土燒,入口如刀,燒的心肺劇烈,卻不醉去,滿城鵝毛,落得銀裝素裹,鳥雀無聲。
酒樓高掛紅燈籠,戲坊筷擊金鐘缶。
燒的人間純粹,燒的一腔心事,滿腹委屈,上腦思念,全化作一把燎原火。
那時候,沈約會想,他應生在淩冽的北地,便要過得快意,過得俠氣淩然。
他也不曾想自己會入道門而來。
遠處一塊巨大的牌樓,風吹日曬,已是有了多年光景,上頭寫著的乃是:“上清妙法”,如今紅色的字型已是變得有幾分稀薄。
他遠遠地看去,卻是有一個十五六歲模樣的少年,正靜靜地抱著一柄長劍,站在山道之口。
他神色肅穆,一改了往日的嬉笑怒罵。
眾人此時也看到了這人,紛紛有幾分遲疑地停下來了步子。
“小道童,你是太清閣的弟子?”為首的一個少年道人大聲對著山道門口的童子喝道。
沈約看著這個不該出現在此地的少年,心中不由得升騰起了不妙的感覺。
他低聲說道:“他怎麼在此地?”
淩敏聽得他的低語,靠近過來,有幾分遲疑地說道:“這人是誰?”
沈約說道:“我師父,丹羽道人。”
淩敏說道:“他不是死在北川了,這是怎麼回事?”
沈約苦笑道:“其中變故一言難盡,你只要知道,那人便是如假包換的陸修就是了,他應當是被太清閣之人所害,怎麼會站在那一方。”
他低下頭,似是思考了一會兒,仍是不知所謂,只得低聲說:“不過他向來行事乖張,殊為怪異,做出這等離奇之事,也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