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他,他斷然不知道還有一個詞叫做“鴻鵠之志”。
可他又能如何呢?
沈家童子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隨後頗為老成的嘆了口氣。
在甘州城,一等官,二等富商,三等讀書人,接下來便是下九流,之後便能排到佃戶,末了的便是山民。
一道道階級的門檻,猶如無形的柵欄,將沈家小子隔絕在了大門之外。
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他早早就接觸過人情冷暖。
也見過世態炎涼,他在稻香樓,天天被人呼來喝去,不曾有幾句好言,但饒是如此,他還是笑臉迎人。
只是到了晚間,披星而歸,他未免學著坐在自家門檻上的老父,嘆了口氣。
他想了想,沒什麼頭緒,只得將小毛驢系在一株小樹邊。
自己在洞庭岸邊掃了一片空地,揀了幾塊尚且不算太潮濕的石頭,隨意摞在一邊。
而後,生起了一個火堆。
夏夜晚風,吹走了糾纏不清的烏雲,露出一輪明月。
他玩心漸起,撩起褲管,甩脫一雙草鞋,手中隨意抓了一根尖銳的木枝,用腳尖探了探水溫,試探著站在了洞庭湖畔。
洞庭湖漁民雖是靠水吃水,但因為有龍君的傳說,向來便不敢竭澤而漁。
這裡的魚兒又大又肥,而且出奇地不怕人,許是見得狗娃兒這個毛頭小子,更是不屑,只是股蕩起尾巴,隨意蕩起絲絲碧波。
沈家小子看準了魚兒,一下刺下,就將一條草魚紮了個對穿,那條大魚哪怕性命不保,還是不止地在“魚叉”上撲騰起來。
魚鱗伴著腥臊的湖水,“啪啪啪”地濺了沈家孩子一頭一臉。
餘下的同伴們見事不好,倒是毫不猶豫地拋下大難臨頭的夥伴,四散遊入水底。
童子倒是暗道一聲可惜,但仍是開開心心地將那條草魚處理了起來。
他取出從後廚託了關系,偷出的一小盅米酒。
他小時,便喝的家中自釀的野山莓酒,他說不上嗜酒如命,但卻天生一份好酒量。
家中的老父曾說:“狗伢兒,以後一定是個大酒鬼,這可怎麼辦。”
他似懂非懂,只是茫然地點了點頭。
好在,他到了八九歲就分外懂事,早早就分擔起了家中的家業,一月之中,多半的時間不是穿梭在山間替父母拾樵,
便是在稻香樓做工。
只是,這飲酒的毛病,他卻不曾有半點改。
他將魚兒開膛破肚,颳去粗大的鱗片,取了一支木枝,將魚兒穿起,他抬起頭來,這才看到不遠處的小樹上,生了細細密密的一層小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