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慶宮今日處處透著不尋常,宮人一個個不知忙什麼去了,轟隆隆響了半天雷,簷下仍沒有掛上燈。宋希仁在前領路,時不時回過頭來提醒越棠,“有臺階,王妃留意腳下。”
越棠由平望攙扶著,不言不語,一口氣走出 望仙門。重重殿宇拋在身後,眼前是輕靈花木與開闊的龍池,方才輕出一口氣,心頭沉沉的陰霾消略散開一分。
好可怕的孫貴妃。
王宮人悽慘的哭聲彷彿猶在耳畔回響,潮熱的風吹在身上,卻讓越棠打了個寒戰。
“這樣不行......”越棠喃喃。
邊上的平望沒聽清,小聲問:“王妃說什麼?”
越棠側頭看平望,從她臉上看出了逃出生天的慶幸,但整體是鎮定的,比她好許多。越棠扯出一抹苦笑,不必攬鏡自照,她也知道自己此刻一定看上去很怯懦,很好欺負。
這樣不行......她在心中喃喃。害怕沒關系,面對從沒有經歷過的震懾,柔弱一點怎麼了,但她可不想讓孫貴妃那種人,成為她一輩子的陰影。
不能讓腦海放空,越棠對自己說。
一抬頭,恰好撞上宋希仁雲山霧罩的眼神,越棠沒有躲開,盡量輕快地喚了聲“宋希仁”。
宋希仁顯見地頓了下,似乎對她連名帶姓的稱呼很驚訝。
“臣在。”
越棠輕聲問:“貴妃為什麼會放我走?”
貴妃的冷酷竟然是一視同仁的,當著她的面對王宮人施杖刑,就算二皇子出現,也能狠下心命內侍一記手刀將親兒子拍暈,挪去次間免得礙事。可宋希仁扶起她後,上前同貴妃說了句什麼,貴妃便停手了。
宋希仁略放慢步調,幾乎與她並肩而行,“臣告訴貴妃,陛下聖駕就要到了。”
越棠一驚,“果真嗎?”
“假的。”
宋希仁揚了揚唇,眼眸中霧靄散去,現出一抹微茫卻難得真摯的笑意。
越棠呆了呆,“你竟然假傳聖旨。”她一時不知該作何感想,倒不因為別的,只是宋希仁這人一貫面面俱到,做派圓滑完美,耍這種淺陋的小聰明,不像他的風格。
“你的方法很不高明,等不到這場雨下完,貴妃就能戳穿你的謊言,你不要命了嗎?”
宋希仁瞟了她一眼,沒有做聲。
他的目光輕飄飄的,似乎還有些無奈,不像往常每時每刻都別有深意。這太反常了......越棠腦海中有根弦“嗡”的一響,惕然問:“宋希仁,你想說什麼?”
怎麼個意思?他不會是想說,為了救她不惜假傳聖旨吧!
還好,一霎眼,他又變回了那個毫無破綻的宋希仁,淡聲說沒什麼,“王妃今日受驚了,回府後好好休息,盡量將興慶宮中的經歷忘記吧。”
越棠澀然道:“我正在努力忘記,你一提醒,倒讓我重臨深淵。”頓了頓,又鄭重將話頭繞回去,“宋大人,你昨日來王府通風報信,暗示我稱病推拒貴妃令旨,適才又假傳聖旨,替我解了圍,無論如何,我還是要對你說一聲多謝。”
“王妃言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