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銘恩頓了下,“看著駭人,過一陣就能消了,王妃若是不放心,可以問行宮的醫官要些傷藥。”
“你不是骨科聖手嗎?尋常醫官哪有你的能耐,本王妃就要你診斷。”
她不是嬌氣的人,來回地拿喬是為著什麼,各自都心照不宣。趙銘恩有些無奈,“我替王妃診過了,的確不要緊。”
她說那不行,“光靠眼睛看,能診明白症候?你摸一摸,萬一骨頭錯位了呢。”
磕一下就錯位,那是紙糊的人。趙銘恩只當是敷衍她,兩指拎住她的手腕,在關節處略摁了摁,“王妃可以放心了......”話音沒落,她竟趁他不備往他懷裡一撲騰,雙手一攏,直接環在脖頸上。
她湊到他耳畔呵氣,“趙銘恩,那晚在太和宮的事你不會忘了吧?我們之間還有賬沒算完呢。”
“你別鬧!”他壓聲叱她,聲音有一絲掩不住的慌亂,下意識掃了眼窗外,“王妃要幹什麼?這是在行宮裡,青天白日朗朗乾坤......”
她笑得坦蕩蕩,“青天白日裡不行,那你晚上過來?”
趙銘恩想說不是,張了張口,最後什麼也沒說。她有心曲解,什麼話都能描摹成歪的斜的,爭辯沒用,索性閉嘴,不給她發揮的空間。垂眼看,明媚的一張臉盛滿了鬼心思,太和宮曖昧的燭光又浮現在眼前,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愈發灼得人心浮氣躁。
他想撥開她,但她攬得緊,生拉硬拽都不成,反而引出更多的糾纏。趙銘恩闔上眼無奈地嘆息,這就是熟能生巧嗎?她逐漸習慣了往他身上招呼,一次次突破他的防線,他被迫接受著,底線一退再退。最開始如臨大敵,現在連驚訝都省了,要鬧起來,倒像是他多做作似的。
他只能換了個方式,打消她一身的邪氣。
“王妃這是打算讓我侍寢?”他語調一沉,聲量壓得低,就帶點沙啞,“我幸得王妃青睞,卻給臉不要臉,上回不告而別,身上還背負許多解釋不清的謎團,王妃不打算先問我的罪?反倒賞我侍寢,是不是太便宜我了?”
這話合情理,越棠果真頓了下。真要論他的罪那可太多了,送到京兆尹府斷案足夠流三千裡,可那都是後話,這盤菜已經擱太久了,她又不想修仙成聖,沒道理平白和自己的凡心過不去,趕緊嘗一口是正經。
“你還安排起我來了?賞還是罰不由你操心,你只管聽我的話就對了。”她拍拍他的臉頰,“來嘛,笑一笑呀,見到我你不高興嗎?說話趙銘恩。”
她也學人換著花樣痴嗔,但徒有其形,內裡還是居高臨下的意味,婉媚溫柔一點不佔。趙銘恩只覺氣短,像懷著個燙手山芋,丟掉是不可能的,可再縱容下去,怕是要烙傷自己萬劫不複了。
屋子裡倏忽一黯,地上光影全沒了影蹤,側眸打量,不知何時天上滾起了濃雲。氣氛一下就變了,她跟著湊熱鬧似的,幽幽地嘆了口氣。
“我忽然想起來,趙銘恩這名字還是我賞你的,當時你在睿王府犄角旮旯裡伺候馬,說家貧沒念過書,我還真信了你,自作主張賜了你名號,現在想想挺可笑的......看你,都混成中郎將的親兵了,究竟是什麼來頭你不肯說,總之不簡單吧,再喚你趙銘恩大概不合適,難怪呢,不高興搭理我的話......那你真名叫什麼呢,這能告訴我嗎?”
沉默許久,他才說:“睿王府容我數月,我今生都會顧念這份恩,王妃賞的名字,我也永遠都認。”他承諾,“王妃願意怎麼叫便怎麼叫吧。”
這算是好話,越棠本該高興,可他臉上神色叫人遲疑,誠懇裡帶點決絕的意思。
閃神的功夫,趙銘恩趁機掰開她的鉗制,一提溜將她挪開了,自己下榻連邁好幾步,隔了半個屋子。昨夜裡訊息不知怎麼傳岔了,他真以為她傷得不輕,方才有此一行,現在親眼確認她好得不能再好了,沒理由再逗留。
“噯,你等等!”越棠知道攔不住,只能指望下次了,“你上哪兒去?過後我若要找你,向誰去傳話?”
他腳下一頓,卻沒回頭,“王妃安然無恙,搜人審案都有會昌營、行宮內官負責,就不必尋我了。”
越棠說那不成,“我在溫泉宮一住個把月,得有人陪我一道消遣啊。”
那不是還有長公主嗎?誰想她說,“長公主似乎另有事要忙,我也不好總去都去打攪她。”所以倒是他好心坑了自己,若他今日不來這一趟,她日子照樣過,可一現行,她就不肯丟開手了。
他橫豎不鬆口,越棠也有法子制他,通情達理似地搖搖頭。
“也罷,牛不喝水強按頭,那也沒勁。說起來今日遇上你們段將軍,他可是個好玩之人,最知道上哪兒找樂子,你若不願意我找他去,正好同他聊聊他手下的將士,姓甚名誰什麼來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