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棠並不缺人念她的好,這件事本能地讓她抗拒。而且她想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崔夫人為什麼會和她開這個口。
人在無言以對的時候,居然真的會想笑。
她努力讓自己笑得不那麼嘲諷,“崔夫人,不是我不想幫小娘子,實在是有心無力。我的情況,想必夫人也有所耳聞,我雖有王妃的名頭,但就是個空架子,與大明宮裡的天潢貴胄們不相熟,說話也沒有分量。夫人讓我拿什麼為小娘子引薦呢?”
這也不算假話,太子與她而言,確實是陌生人,她熟悉的那個趙銘恩,在她心裡已經死在了驪山上。
然而崔夫人並不買賬,覷著她欲言又止,眼神意味深長,“王妃這話,未免妄自菲薄了些,世上誰不知道,太子與睿王交情甚篤,您是睿王妃,對殿下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舉足輕重的。”許是怕她生氣,語氣又哀致起來,“王妃別惱,我知道不該提王爺,王妃就當是可憐我這個做母親的心的吧。”
越棠聽得發愣,她竟不知道,外人眼裡,她與太子居然無中生有了這樣的淵源,各中諷刺意味,快要讓她維持不住基本的體面了。
胸悶,氣短。心中的不悅似滾雪球般,愈壘愈多,崩斷了她維持冷靜的最後一根弦。越棠的好脾氣忽然就灰飛煙滅了,調開視線,落在一旁的高案上,上頭擱著兩張拜帖。
越棠嘖了聲,愉快地說:“先前太常寺卿、定襄郡侯家的夫人,也想將家中的小娘子塞到我身邊,我遲遲鬧不明白二位夫人是什麼意思,今日崔夫人一席話,倒是點醒了我,想必是與夫人存著一樣的心吧!這樣也好,我何不做個順水人情,既然要引薦,索性三位一道引薦,屆時不論太子殿下相中哪家的小娘子,我可都是大媒。”
說完,也不搭理瞠目結舌的崔夫人,一徑保證明日會替杜小娘子牽紅線,便將人打發走了。
好氣啊,氣得想要捶人,氣得在花廳裡團團轉。然而大熱的天,越折騰越上火,最後一拳掄在引枕上,引來雙成的側目。
“王妃......”雙成絞盡腦汁,也只能蹦出一句,“您吃酥山嗎?”
吃,為什麼不吃。一隻小銀匙挖去半盞酥山,冰冰涼的酪下肚,越棠的心情終於好了些。
雙成給她出主意,“若王妃實在不願意,就再吃兩盞酥山,吃到著涼肚痛。等明日臥在榻上起不來,再傳太醫局的醫官來瞧,陛下總不好逼著病重之人赴宴吧。”
“傷不了敵,還自損一千,我為什麼要做這種蠢事?”越棠翻了翻眼。
雙成其實拿不太準,王妃究竟是因何而生氣。
“崔夫人瞧準王妃心軟好說話,利用王妃,利用睿王爺,的確不怎麼上道。王妃若氣不過,明日隨便找個藉口,不理會杜家小娘子也就是了。”
越棠仔細琢磨了一下,“我倒不是氣這個。”
那雙成只能想到一種可能了,“王妃是不想為太子殿下引薦女郎嗎?其實王妃若站在殿下面前,殿下眼裡根本看不見旁人,王妃不用為這個生氣。”
“你胡說什麼?”越棠駭然,“我為什麼要在意這個!”
可在雙成眼裡,此刻的王妃像只被踩著了尾巴的貍奴,若不是天那麼熱,一定會蹦到格架上頭去。雙成搖了搖頭,顯得很老成,心道有些很簡單的事,連她這個不愛動腦筋的人都看出來了,身在其中的聰明人,還渾渾噩噩的。
她勸不動,便揀好聽話說:“宮宴上不只有太子殿下,肯定還有段將軍嘛,王妃不是喜歡同段將軍插科打諢嗎?明日有段將軍在,也不會很難熬。”
“哦,段鬱。”越棠果然笑起來,“這回他立了大功,明日多半要升官,還不知道要怎麼得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