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成想起了什麼,從懷裡摸出個小瓶子,小心翼翼擱在桌上,屈指推到越棠面前,“王妃,這是您吩咐準備的藥......清水送服最佳,化入熱湯也可,但略有異味,若被下藥之人有心,難保不會察覺。”
越棠將小瓶子收好,曖昧不明地笑了笑,“心猿意馬的時候,再多的異樣都顧不上啦。”
王妃想做什麼,雙成早就心知肚明,近來也沒少聽她撂狠話,可那樣的情境,若認真去想,仍不免叫人臉紅心熱。雙成摸摸鼻子,遮掩滿臉的不自在,調開視線掃及窗外,目光忽然定住了,咦了聲,忙推越棠的胳膊。
“王妃瞧,那是趙郎君不是?”
越棠望過去,小院兒的柴門正闔上,門前的人轉過身來,頭頂烈日暈染他那副深邃的眉眼,太過奪目,不是趙銘恩還能是誰。
越棠微微出神,濃重的暑氣一視同仁地裹挾著世間萬物與眾生,彷彿只望一望,便能生出浸浸熱汗,可他無遮無攔地走著,似毫無所覺,平靜、漠然、堅定。雖已經見識過趙銘恩太多的與眾不同,但這一刻,在遠離塵囂的山林間,他粗布衣衫,烏發素冠,動靜間的氣度,到了讓人失語的地步。
人世間沒有劫難能困住他,越棠想。
不然算了吧,臨到要收網,越棠忽然猶豫起來。他這樣的人,怎會甘心折翼,一輩子被她藏於人後?別最後馴服不了烈馬,反被烈馬蹶蹄子傷到自己。
正晃神,雙成適時湊過來說:“王妃,他隻身一人,沒有同黨,您別怕。”
“我怕什麼。”越棠面不改色,一激之下,倒又有了底氣。管他烈不烈的,她又不圖什麼舉案齊眉天長地久,大不了弄到手後再一拍兩散!如今她和長公主論姐妹,還怕他麼。
這下是徹底鐵了心,定下神,留意外頭動靜。這山房面闊三間,明間開門,簡單擺了套桌凳及架格,東西各有槅扇,進去便是次間,有床榻供寢居。眨眼的功夫,次間外已響起腳步聲,槅扇隨之一動,赫然現出他的臉。
“趙銘恩。”越棠笑眯眯看著他,希求從那沉靜的面龐上尋出一絲驚慌失措的意味。
可惜沒能如她所願,趙銘恩依舊波瀾不驚,微微一頓,便垂下眼,“王妃來了。”
雙成見狀,連忙站起身,“奴婢去前頭廂房守著。”出門時不忘掩好槅扇,順帶將明間的門也關嚴實。
一室寂靜,再無人打擾,越棠施施然伸展了下腰身,沖趙銘恩招手,“別杵著了,過來坐。你母親的法事安排得如何了,一切可還順利?”
趙銘恩卻沒挪動,依舊立在槅扇邊上,簡明扼要地說都好,“有勞王妃掛記。”
越棠笑吟吟說:“這太和宮我還是頭一回來,也不知道有何特別之處。你在前頭逛了好久,可有撞見趣事,觀賞美景?說來我聽聽。”
趙銘恩略想了想,一本正經地給她指了個方向,“太和宮雖排不上道教聖地,卻也算源遠流長,山中摩崖石刻遍佈,風光奇絕,王妃若有興趣,可以請一位道童引領,四處觀摩一番。”
來往幾回場面話,越棠漸有些不耐煩。他完全不搭茬,既不對她的出現表示疑惑,也沒有任何要為自己的行近遮掩開脫的意思,四平八穩油鹽不進,就好像這世上沒有人能奈何得了他一樣。
她收斂起笑意,口氣也變得不好惹,“趙銘恩,你不想問問本王妃為何會在此嗎?”
他終於對上她的視線,卻反問道:“王妃一路出城,竟沒有發現有人尾隨在後,盯您的梢嗎?”
越棠聞言大驚,驚訝之餘,更多是狐疑,“有人盯王府的梢,連王府的侍衛都沒察覺,卻叫更遠處的你發現了?”別不是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信口開河吧!
他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王妃若不信奴,就當奴沒有說過吧。”
“既然說了,如何能當沒有說過?這可不是兒戲。”越棠冷眼睨他,“那你明明白白告訴我,究竟是誰在跟蹤我。”
這話引來他深長的凝視,“奴沒有開天眼的本事,憑空便能臆斷旁人來歷。王妃與其關注跟蹤您的是誰,不如關注此人有何目的。”
有何目的,不還得先知道是誰嗎?越棠拿不準該不該相信他,一時間心神不寧,“趙銘恩,你究竟想說什麼?”
他慢條斯理地說:“螳螂捕蟬,豈知黃雀在後。王妃,您仍執意要留在奴的房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