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棠狐疑看去,也唬了一跳。那玉璧掂在手心裡,有手掌大小,看成色是最稀奇的黃玉,璧上陰刻十二章紋,孔內則雕一條五爪龍,呲牙眥目栩栩如生。
她駭然,“這只能是禁中的東西......”剩下的話,霎時打住了。
尋常禁中的東西也可能會賞賜出去,可這玉璧不一樣,它只能屬於那屈指可數的幾個人。
不久前的動蕩,至今餘波未平,越棠很快將前因後果連成一線,勾勒出一篇曲折離奇的故事。
“天底下會有這麼巧的事嗎?”她驚惶地看看玉璧,又看看宋希仁,“數不清的人馬在東南遍尋......的蹤跡,遲遲無果,偏我們帶著睿王殿下行到此處,就當頭撞上了?宋大人不覺得,這實在太反常了嗎?很難說究竟是不是那位......”
宋希仁接過話,“是,王妃所言有理,或許不是太子殿下,可能是殿下的隨從,抑或是東宮的僚屬。但無論是誰,此事於朝廷、於陛下都至關重要,臣以為無法置之不理。”
越棠猶疑問:“宋大人的意思是,我們該去看看?”
“依臣之見,此時應當先知會萬年縣府尹,並在府尹的人到來前,臣等先確認那人的身份,以便府尹後續做應對。”
萬年縣府尹官階不高,沒福氣常常瞻仰禁中貴人們的真容,叫他去認人,的確不大靠譜。越棠明白宋希仁的意思,可此事隱隱透著古怪,她本能就心生抗拒。
“我也不曾見過太子,幫不上忙,宋大人若覺得有必要,就領人自去檢視吧。快馬加鞭向府尹報信,一來一回也耽擱不了多少時候,我就在原地等上一等,待萬年縣的人接手後我們再上路。”
宋希仁卻說:“此事未坐實,不宜傳揚出去,在場之人不能太多,但要有分量。臣常在禁中行走,太子殿下的容顏大約是能認得的,但臣官階不高,來日在陛下跟前奏對,恐怕人微言輕,無法令人信服。”
越棠睜圓了眼,不由向後蹉步子,“宋大人的意思,是要我同去?”偏頭東望,不遠處的村落裡屋宇連綿,那是她完全陌生未知的天地,她才不想涉險呀!
“臣與羽林軍鄭副都統同往,互相參詳,同時也請王妃在旁觀,做個見證。”宋希仁微頓了下,像是不忍言說,語氣也變得脈脈,“太子殿下是儲君,於臣而言這是公事,但於陛下而言,殿下更是血脈至親。來日奏對,若有家人在場,想來陛下會更覺寬慰的。”
家人?越棠懵了一瞬,方才意識到這“家人”說的是她。是啊,睿王是天子幼弟,她與太子殿下也轉折沾了親。
好罷,搬出她天家宗婦的身份來壓人,越棠就要顧忌她身為王妃的形象與職責了。宋希仁說得頭頭是道,好有道理,於情於理她都沒法拒絕。
可是......她欲哭無淚,好離譜,好荒唐!
宋希仁沒有催她,只坦然地、從容地望住她。十八歲的女郎,從前生活順遂,明媚的好顏色永遠輕靈舒展,此時也帶上了朦朧輕愁,眼中寫滿了抗拒與無措。
牽扯上皇位的鬥爭,歷來就沒有不血腥殘酷的,她一點就透,此時怕已能想象出被捲入陰謀的情形了,臉色透白如紙,嬌脆的輪廓微微發顫。
宋希仁不動聲色地轉開視線。
她終於開口,“我......”話沒說完,咬咬唇方下了決心,“行吧,就依宋大人說的辦。”
宋希仁頷首,“臣會命侍衛遠遠跟隨,必不讓王妃涉險,王妃請隨臣來。”
要去旁觀隱秘的任務,那就不好帶侍從了。越棠示意雙成回車駕上等待,卻不想趙銘恩那個馬奴卻執意要跟著。
“此事不同尋常,奴可以護王妃周全。”
他堅決又冷硬的聲音,聽來有種奇異的篤定。越棠鼻尖一酸,回頭不理他。
“隨你,要來就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