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坐了多久,白千灣快要打盹的時候,有工作人員進偏廳指引賓客入場。葬禮正式開始,正廳牆壁上掛著大大的“奠”字,下邊是一張宋闌遺像,賓客送來的花圈兩列排開,中間是一口深色棺木。宋闌的靈魂站在棺木附近,遠遠地望著人群中的某一處。
白千灣站在後排,剛剛入場時他見到了宋家兄妹和宋太太,在隊伍最前邊。主持人說了什麼,不知是僧人還是道士的人吟誦著經文,他都沒有仔細聽,只顧著觀察葬禮上宋闌的動向,不知為何宋闌從棺木邊走了下來,先是在他的子女、太太身邊佇立了一會兒,很快就走開了,他順著賓客的隊伍往下走,因為容貌盡毀,白千灣看不到他的表情,猜測不出他是在幹什麼。
宋闌停在白千灣身邊,對方深黑的瞳仁注視著他,意味不明,偏偏這時候白千灣又不能開口詢問。這時葬禮已經進入上香流程,所有人排隊到左側持香,最先在祭壇前上香的是宋太太和宋家兄妹,隨後是其他家屬,輪到白千灣的時候,他在心裡默唸了幾句祝福的話。
再抬頭時,宋闌已經不在了。
“家父不幸辭世,承蒙諸位勞步弔唁……”
最後懷抱遺像致辭的,是宋闌的長子宋弄墨,簡略說了感謝賓客之類的話,葬禮步入最後流程。宋家的親屬們將帶著宋闌的棺木出殯,也就是遺體送入火葬場焚燒。作為客人的白千灣在場館外等待,很快,載著棺木的車輛漸漸駛出大門,數十輛黑色車輛緊隨其後,車頭都綁著黑色紮花。場館外送行的賓客紛紛低頭,直到棺木消失在路口,其餘人才漸漸散去。
白千灣捋了捋衣服,重新回到偏廳,在門口與他擦肩而過的,是剛剛那個魚尾紋男人。
“葬禮結束了,不回去嗎?”男人問。
“等一下再回。”
白千灣和他都在偏廳坐下,各自玩起了手機。
不一會兒,男人和他閑聊:“你聽說過關於宋闌先生去世的傳聞嗎?”
“什麼?”
“他是被謀殺的。”男人故作神秘地壓低了聲音。
葬禮剛剛結束就說這樣的傳聞,好像不合適吧。
“是嗎?”白千灣隨口應了一聲。
宋闌被殺顯而易見,他臉上的傷口估計是拜兇手所賜,以防別人認出屍體的身份的常見手法。
“他為什麼會被謀害呢?”男人說。
“不知道。”
“誒,猜一下唄。之前我家裡有人被綁架,但即便是報了警,綁匪也不至於瘋狂到撕票的地步,宋先生怎麼會被殺呢?”
“綁架?”
“是啊,傳聞宋先生是被綁架後撕票而死的。”
男人說得信誓旦旦。
場館中的侍者們正在打掃衛生,拾起落在地上的紙屑。隔著一行窗戶,正廳的花圈隨風而動,一陣寒風襲來,也吹入了偏廳。男人怪叫了一聲,將西裝抱緊:“真冷啊,冬天到了。”
白千灣望著門口出神。
宋闌怎麼不在這裡呢?
他剛剛的模樣,分明是有話要說。
“我走咯。”男人紳士般略微躬身,戴上一頂軟呢黑帽徑直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