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攤開掌心倒了幾顆出來,藥丸不小,顆顆都有小指甲蓋那麼大,捏了一粒放進嘴裡便有濃稠的苦澀泛在舌尖刺激著味蕾。她抓過水囊,問道: “要吃幾顆?”
戰秋狂答道:“一顆就行。”而後又嘲諷道:“風寒生的你失去味覺了?我記得這藥苦的很。”
謝眸仰頭嚥下藥,也不解釋,只是道:“多謝。”
戰秋狂這人看起來吊兒郎當,實則卻也靠譜。
行走在外尋醫不便,謝眸也生怕自己的病會加重從而落下嚴重病根,這顆藥可謂是雪中送炭。
見她發著怔好似在思考什麼,戰秋狂又解釋道:“早先沒給你是覺得沒必要。這藥藥到病除,治的是重傷風,若非不得已還是不吃為好。”
在一旁檢視沈月腳傷的沈辰突然出聲:“月兒的腳崴傷了。秋狂,在進百裡城前咱們可還能遇上什麼村落之類的?”
戰秋狂摸了摸下巴,道:“有,有零星的幾戶小戶人家。不是還有馬麼?騎馬走又用不著腳。”
謝眸轉頭望去,沈月鞋子未除,崴了的那隻腳此刻擺了個無比別扭的姿勢,看著很嚴重的樣子。她朝著沈辰微微一笑:“到了前面有人家的地方要些熱水熱敷就好,沈大哥不必擔心。”
沈辰方才出的那一聲是為著沈月不平,他有意把沈月跟戰秋狂撮合成一對,誰料半路殺出個謝眸,戰秋狂對受了傷的沈月一眼也不瞧,反而噓寒問暖的去給謝眸送藥。
他淡淡的看了謝眸一眼:“嗯。小謝姑娘還是先安心養自己的病為好。”
這是……還在為之前的事生氣呢?
謝眸這些年裝傻充愣慣了,面對這種態度反應一向的憨厚可掬,她依舊笑著道:“沈大哥說的是,多謝關心了。”
戰秋狂雙手支起秋楚刀架在身前,他望著亭外的雨幕默不作聲,眼底閃過一絲暗潮。
雨在傍晚前停了。
出了茅草亭穿過林子,眼前是條淺沒小腿的小河,河水清亮見底,映著夕陽西下的最後一抹殘 紅,粼粼水面滿是絢爛霞光,醉人心緒。
謝眸忽而想到有一日她與陸海生,水酒兒也是站在滿目紅霞中,三人影子被拖的老長直至連到一起。
不知道水酒兒怎麼樣了,也不知道陸海生心底究竟有沒有她的一個位置……
她不禁側過頭去望了望陸海生,少年的側臉尷尬的停留在稚嫩與成熟的邊界,原本漆黑的眼瞳倒映著血紅的落日,她就這麼看著那輪日光從他眼中一點點沉寂下去,直到沒入地平線。
河水之後果然有幾戶青磚綠瓦的人家散落著,像是遺落在世外的夢想桃源。
戰秋狂帶著他們幾人行到稍裡處的一戶人家,輕輕叩響了門。
他這一連串動作看起來漫不經心,從容間卻帶著些遲疑。謝眸心細敏感,即時間便體察出了這其中的端倪。
戰秋狂定是認識這戶人家的主人。
不久後有人來開了門,是位花白頭發的老者。
那老者一雙被歲月侵蝕過本該黯然失色的眼,在看到戰秋狂後瞬間明亮起來。
亮過之後有淚光一閃而過。
戰秋狂卻是笑著的,即使笑意只在嘴邊不到眼底。多話的他半個下午沒有出聲,此刻聲音便帶了點沙啞。
“您老人家近年身體可好?”
老者忙不疊的點頭,硬生生將眼淚眨了眨憋回去:“還算硬朗。你何時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