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書已經無法用震驚來表達自己的情緒,顧靖蕭如今也不過是才過了弱冠的年紀,怎麼就如此的老謀深算,甚至連後宮妃嬪的力量他都能借來使用?!她頹然坐回石杌上,腦子裡和心裡只剩下對顧靖蕭的佩服和敬畏,這樣的心思,這樣的手段,自己以後又怎麼是他的對手。
顧靖蕭唇角蘊藏隱隱笑意,循序漸進,為婉書梳理自己這一路走來的步伐:“先且不說趙衍良能不能夠奪到這彩頭,就算他奪到這彩頭,陛下也不會同意這樁親事的,反而我還要謝謝他。”
婉書微微疑惑:“丞相這是什麼意思?”
“多謝他如此賣力,這樣一來,還能逼得陛下做個抉擇。”
婉書還是不懂。
顧靖蕭深邃如大海般的眸子彷彿透露出蔚藍的光芒,深邃到了極致,緩緩道:“書兒,你猜陛下會捨得你這顆牽制顧某的棋子嗎?顧某認為陛下是捨不得的,陛下如今年歲頗大,自然要想盡辦法牽制顧某,你大哥哥是他看重的重要之人,陛下他絕不會將你這麼有用的棋子嫁給趙衍良,反而趙衍良如果去求娶,陛下還會將你賜婚給我。”
婉書輕咬下唇:“陛下乃天子,心思豈是丞相能琢磨透的?”
顧靖蕭好整以暇,笑道雲淡風輕:“書兒只消和顧某靜待幾日,自會見分曉,到時候,有了陛下賜婚,書兒就是顧某名正言順地未婚妻子,與別人再無干系。”
見顧靖蕭如此篤定,將自己一家子人算計得完完全全,婉書心中驟然生出一股怒意,又氣得站了起來,怒目而視道:“丞相未免也太自視甚高了,倘若陛下沒有如丞相意料的這般賜婚,那我此後就是忠遠侯府名正言順的大娘子。”
“他休想!”
顧靖蕭倏地變了臉色,同樣也拍案起身,高大頎長的身材將陽光全部遮住,將纖細柔弱的婉書護在自己的影子之中,像是已經將她納入自己的羽翼之下,眉目間有著冰冷,又有著如海深情和堅決的執念,語氣中帶著怒火,斷定道——
“這輩子趙衍良就去做他的春秋大夢,你洛婉書只會是我顧靖蕭的妻子,饒是我算錯了,饒是陛下賜婚將你嫁給趙衍良,我顧靖蕭也要從忠遠侯府將你搶過來。”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少時,婉書讀到這兩句詩直覺得可笑,她生來冷漠通透性子,見慣太多男歡女愛,從來不相信這世上有什麼至死不渝、白首到老的愛情,可是此時此刻,她看著顧靖蕭的眼眸,那雙清澈眼眸如同銀月之輝,獨自閃爍著黑夜中,單單這樣瞧著,婉書便覺得自己腿軟到幾乎站不住,只能扶著面前石案。
顧靖蕭並不給她反應過來的機會,步步緊逼,走到她的面前,繼續認真道:“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我也知道你心裡因為我這麼算計而生氣,我更知道你心裡在乎你的家人和洛府的門楣,我自然可以不顧你父親和大哥哥的處境,直接去你家提親,也少了這麼些許謀劃和麻煩。可是我得顧著你,顧著你的父母兄弟,免得他們收人白眼和非議,我顧靖蕭看重的女子,值得這世上最好的一切,陛下賜婚無人敢置喙一二,在這之後,我必定會攜十里紅妝上你家求親,八抬大轎娶你進我顧家的大門,要你堂堂正正地成為我的大娘子。”
婉書顫抖著嘴唇沒有說話,不知怎的,她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兩行清淚自眼睛中滑落,紛亂了她的視線,可是在這紛亂之中,她又看到顧靖蕭的目光,他的目光有著讓人安定的力量,婉書在他眸光中看到自己的倒影,春日裡的韶華春光,此時此刻,絲毫耀眼不過他眼中鄭重而執著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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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向冷靜自持,從來沒有像今日這般手足無措過,她以前嘲笑感情可笑,原來每個人都是愛情之下的教徒,原也不是什麼愛與不愛的緣故,而是根本沒有遇到對的那個人,她對趙衍良冷心冷清,可是對顧靖蕭卻用上了百分的真心。
顧靖蕭心中動情至極,他從來沒有像此刻一般,滿心滿眼都是歡喜,他往前一步,字字鏗鏘,擲地有聲:“書兒,嫁給我好不好?”
婉書哭得越來越委屈,像是這麼多年所有的淚水都在一朝散盡。其實從小到大,她從來都是很羨慕婉婷那樣肆意張揚,不喜歡婉晴的心機和虛偽,可是她生來通透,總是多了份乖巧和懂事,安知這份乖巧和懂事之下,都是忍耐和克己,所以她喜歡書法,因為書法能夠靜心。
顧靖蕭瞧見淚眼朦朧的婉書,心中不忍,上前伸手輕柔地擦掉婉書臉頰上的淚珠,執起她的手,緩慢又認真道:“以後世事紛擾,我同你一起承受,只要我還活著一日,必不會叫你受半分委屈和苦楚。”便是死了,也會將所有的後路都為你準備好。
後半句話顧靖蕭沒有說,因為他希望自己可以陪婉書一生一世,不會英年早逝。
婉書哭得正當勁頭,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可是面對顧靖蕭說的這些話,她又覺得該說些什麼,張了嘴半晌,才說出一句:“顧相若是早死,我必定帶著你丞相府的家產嫁給別人。”
顧靖蕭頓首。
這丫頭的嘴巴……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厲害。
……
楊蓉給兩人騰了好久的地兒,眼瞅著這時辰緊迫便又攜著女史往回走,免得婉書與顧相獨處太久被人發現而名聲有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