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衝確定了一件事,這是個謊言的世界,幾乎很少有真話。
幾個月的的旅程,沿途的見聞及京城內的市井生活,現在再加上大殿前跨刀站值的所見,以及同袍之間的所聞。
民間有假酒、假藥、假戶籍;軍隊有假刀、假炮、假盔甲;宮廷裡就更別提了,出值十幾趟,偷瞅了來往千餘張臉,沒見過一回帶真笑的。
他嚇著了,心底生髮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
他是知道一些事的,大明以後的事。尤其到達京城之後,前段時間失落和憂鬱使他徹夜難眠,一些早忘記的細節也應景從記憶深處甦醒。
看來謀紅塵富貴是錯的,來京師更是大錯特錯。也許應該留於深山,或者乾脆向南尋船出海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所有這一切都統統灌入師兄渺目道長的耳朵裡,無話不談的也只有他。
渺目當然曉得他,一年來幾乎時時刻刻都在關注,以至於因此連幾個徒弟都疏於教導。但渺目依然堅持這樣,以後也是如此。
天生有傲骨還帶著股戾氣,時不常也有猶豫和虎頭蛇尾。生人難近、下手狠絕只是外表,包裹在最裡層的卻是讓人無法察覺的膽怯與自卑。
渺目把進退維谷中的黃衝看得很透。所以,他選擇了閉關三日。
“富貴險中求。”
出關後,渺目的第一句話就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黃衝覺得沒必要聽下去,還不如出去喝酒。喝點酒看看風月,再半醉不醉地回來眯一覺,也許自己會好受些。
“也可以用膝蓋骨下面的東西換。”慶生的雞公嗓子毫不客氣地開鳴。
拂塵就在桌面,渺目只看了一樣,沒有伸手去取的意思。
他很明白自己師弟吃那一套。既然對方口口聲聲講究科學,信奉的是人道和民主,自己便妥協一二也是無妨。
“冬至有話要說,師伯。”對面站作一排的四個,冬至排在最尾,恰好面對桌子右側的黃衝。所以,她斜身拱手。
“說。”渺目不動聲色地說道,師弟一臉的不耐煩早被他發現。
“若是師伯不入張府,龍夕便不得救。若是師傅不做張府的從子,咱們便得離京。即便是甘心離京,恐怕也有些麻煩。”
“誰講的?”龍夕亢聲爭辯。
“新來的馬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