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得迷迷糊糊,悄悄問解鈴啥意思。我們兩個自動忽略阿贊威,阿贊威就跟木頭人一樣,往那一坐,眼皮子一耷拉,周圍發生的事跟他沒關係似的。
解鈴玩弄著手裡的扇子,開啟合,合了又開啟,說道:“他們日本和尚和咱們中國和尚的差別很大,裡面滲透了很多日本本地的文化,他剛才唸的經文有點像和歌。”
“什麼是和歌?”我問。
“日本的詩歌,類似於俳句,他們日本人沒啥文采,想學咱們唐詩宋詞,怎麼也學不像,最後也就會這麼幾句順口溜,打油詩。”解鈴說:“這和尚剛才唸的詩,聽著像是借物言志。借用柄勺來談自己的志向。什麼叫‘寒熱地獄間,柄勺往來轉’?你看那柄勺,剛剛從沸騰的鍋裡舀完開水,馬上又會被放到冷水缸裡去舀涼水,任勞任怨,坦然面對。所以才有了‘悉聽茶人便,無心無苦怨’的評語。”
“什麼意思呢?”我說:“讚頌柄勺的大公無私?”
解鈴哈哈笑:“還學雷鋒呢。你看得太淺了。”
我面紅耳赤:“那你說。”
解鈴沒有回答我,而是用扇子頭指著阿贊威:“我說泰國師傅,你來這裡好半天了,就說了一句話,能不能多說點?”
阿贊威置若罔聞,依然垂首沉默。
解鈴搖搖頭:“這也是個悶葫蘆。我告訴你,這首詩背後的禪理。作為柄勺來說,它無所謂寒熱,舀熱水的時候我就是熱水柄,舀冷水的時候我就是冷水柄,完全進入了自己的角色和職能。這句詩如果是中國和尚說的,我認為是他拋卻了我執和我欲,可現在是日本和尚說的,那意思就變了。”
我問怎麼呢。
解鈴道:“高野和尚在說一件事,他是說他就是柄勺,就是那個舀水的工具。這座寺確實有很大的問題,這句詩裡能聽出高野和尚的無奈。“
他清清嗓子:“好,日本和尚,我就來辯經。給你對八個字,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高野和尚看看他,良久,用手做了個請的姿勢,指向面前的一盞茶。
解鈴拍拍我的肩膀,哈哈大笑:“怎麼樣,過關了,走,跟我飲茶去。”
“不好意思,解鈴施主,”高野和尚道:“你們三人,只能誰獲得資格誰過來飲茶,三人若都獲得飲茶資格,我便說出本寺秘密。”
解鈴大怒:“你耍什麼無賴,剛才怎麼沒說。”
高野和尚閉上雙眼,不再理會。
解鈴罵了一會兒,見和尚無動於衷,也就無奈了,搖搖頭對我說:“到了人家的一畝三分地,是龍的臥著,是虎的趴著。得嘞,哥幾個,我先走一步。”
他自己又呸呸了兩聲:“什麼先走一步,太不吉利,我先過去飲茶了。”
他來到院子邊緣,抬起腳,重重踏在了白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