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蕭九齡心中慄六,再不敢躊躇,恭謹叩下,“依稀還有樁訊息,大安宮近日,有可疑人等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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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九齡一語說罷,已經不敢去看裴昭神色,只盯著深漆的案腳,將探明訊息一五一十道出,到後來,深深伏首。
若果說先前這殿內的氣氛便有一些沉寂,此番話落罷,更是悄然無聲。
大安宮所居住的,正是上皇。
仁壽十四年,上皇退位,移居大安宮。同年裴昭禦極,改元永新。
上皇乃是裴昭親父,裴昭乃是上皇嫡子,可是這一對天家父子之間,關系……委實不那麼融洽。
譬如今晨,滁水河畔所發生的那一樁暗殺,蕭九齡幾乎不敢細想下去。陛下這一番佈置,原本想要教魚兒上鈎,是以故意露出些破綻,暗裡佈置有好手,自可保無虞。然而斷斷沒有想到,刺客中潛伏的還有一位無妄境大宗師。陳、韓兩王皆已誅盡,餘下殘黨,絕沒有那個本事請大宗師出手……
那卻是真真正正可以置陛下於死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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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鶴鄰正候在殿外,便見蕭九齡出來時,面色有些凝重。
他本是裴昭身邊最得用的內侍,許多謀劃也並不曾避開他。察言觀色的功夫自是最基本的,只看蕭九齡此刻面色,便知曉裴昭的心情,大抵並不怎麼好。
張鶴鄰小心翼翼的進去了,還未走近,便聽到上首一聲低咳,頗有一些低悶。
他忍不住就有些慌張,連道:“陛下,李奉禦尚未遠去,何不再招他進來,替您診治一番?”
裴昭淡淡投來一眼,張鶴鄰便知道,自己這番提議,定然不被放在心上。
這一堆尚藥局的醫官,一個個瞧著都是仙風道骨,聽來都是醫術精妙,但診來診去,開出的也都那些平安方。重複的說辭,張鶴鄰都不知道聽了多少次,他知道裴昭也不耐。
“可如今您還在咳呢……”
“無礙。”
張鶴鄰見他如此不以為意神色,說不得就有些發愁:“陛下不喜歡見他們,但總要以身體為重……如今天寒,宮中氣候本是不好。湯山地熱濕|潤,不若去那邊休養些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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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昭無可無不可的允了。
移居湯山,也不過是從稍大些的樊籠,入了稍小些的一樁。
屋中地暖,銀絲炭燒,頗為悶躁,裴昭披了大氅,出了院落,隨意行走。冬日裡寒風微冽,隱約間有清新冷香,幽然襲來。
轉過小徑,不知不覺行到了梅林外,香氣氤氳,儼然一片雪海。
忽而捕捉到一陣腳步聲。
裴昭眉間微蹙,原是不許人跟來的,然而身後無人影,卻又有一語清甜,越皚皚白雪而來:“好漂亮的顏色……這是什麼花?”
他回過神來,原來那腳步聲,竟來自於一牆相隔的院落。
又聽人答道:“小郎君,這是白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