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光冶愣住,見得寧離翹起唇角,露出兩只笑渦,分外促狹,一時間當真是哭笑不得:“世子還拿老奴打趣呢?”
寧離調皮笑笑,咕咚咕咚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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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裡吃食是早已經備好的,只等著人來。不多時便奉上,琳琳琅琅一桌,其中更有一碗紅白綠三色相間,顏色鮮豔,分外好看。
寧離也沒想到,備下的竟然是“杏殼簍”,羊肉臊子並蔬菜豆腐翻炒燉煮,加水成湯,再撚入杏核大小的面塊,這正是沙州家家戶戶都會食用的冬至飯。
他這一路來去國離鄉,距家萬裡,真要論起,上一次吃還是去年冬至,忍不住就有一些傷感。
“……不知道阿耶現在如何了。”
姚光冶見他執起雙箸,神情怔怔,顯然觸動情腸,想起了從前和寧王一起過冬至的時候。今年今歲,寧離卻不得伴在親長身邊,一個人孤零零在外。姚光冶連忙勸道:“王爺一向心思豁達,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世子您……世子若好,王爺必定就是好的。”
寧離嘆了一口氣,他從前外出時,並不覺得有什麼,然而驟然來到建鄴,卻有些想起家來。
若是此番自己不曾入京,恐怕還在阿耶身邊。
忍不住就恨起了老皇帝來,荒|淫|無|道也就罷了,做什麼要頒這麼奇怪的條令,定要各地王侯世家、都遣直系子弟入京?
好沒有道理!
姚光冶勸了他幾句,好容易和緩了,當下笑道:“您這一路舟車勞頓,要好好休整一番才是。”
寧離心想,他走走停停,行行看看,哪裡又舟車勞頓了?
但大雪夜路,熱食入腹,最是昏昏倦倦。
先前還不覺,被這樣一說,似乎當真有疲憊湧了上來。當下寧離在湯池裡好生泡了一番,洗沐幹淨了,將自己捲入了軟和的衾被。榻上是早用湯婆子暖過的,熱烘烘,暖融融,最適宜安眠。
他卻不知道,在他睡夢正酣時,九重宮闕之內,此時正是風聲鶴唳。
2.3.
兩儀殿內,燈火通明。
太醫們流水般來來去去,一個個斂眉順目、面色十分凝重著,到最後,被留下的卻沒有一人。
殿內悄悄,忽然響起一聲低啞發問:“查明瞭麼?”
底下人恭敬稟道:“應是陳王、韓王叛黨餘孽。”
幽明燭火映過裴昭半邊側臉,有種近乎於淩厲的冷峻。出於意料,本被診作病重臥床的君王,此刻正端坐在禦案之前。他的目光自案上奏疏劃過,神情淡淡:“他二人謀逆,皆已賜死,餘氏一族,盡數伏誅,做不得這件事……你若是還這麼答,便不用再說了。”
蕭九齡乃是奉辰衛大統領,侍奉在裴昭身邊日久,也算簡在帝心。此刻聽得這番話,說不得,心裡便“咯噔”了一下。
這一次滁水邊上,定下的是“引蛇出洞”之計,而如今局面,正是陛下暗中出巡、不慎行蹤洩露、被刺養病之勢。其實那訊息乃是刻意放出去的,早做了謀劃,只消觀察誰在暗中鼓譟,便好順理成章拿下……
可偏偏這異動之人……
“說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