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自大喪日始,寺、觀各敲鐘三萬杵……
二十七日內,則每日哭臨一次,軍民喪服除……
四十九日內禁止屠宰……
官員百日內停止音樂、婚嫁……
百日內文移用藍印,批示用藍筆……
這個時候,大家都得打起精神服喪,但凡有差錯,被言官抓住了小辮子,一參一個大不敬,一參一個準!
整個京城的白布、麻布都賣脫銷了,薛蟠他們有好幾家鋪子把前些年攢下的積壓貨都賣空了,其實掌櫃和小二心裡挺樂呵的,但是不能笑!千萬不能笑!笑了就是砍頭大罪。
而他們的主家少爺薛蟠,則是真的笑不出來了。
為啥?
因為皇帝駕崩了。
【葡萄酒……不能送人、不能販賣了啦!我原本還計劃好趁著臘月的時候,各家各戶需要走禮,太子殿下那兒還拿走兩壇,正是推廣葡萄酒的好時機,結果現在……心裡苦啊!】
心裡苦的薛蟠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和璉二表哥的關系是越來越親近了,雖然寶玉才是薛蟠的親表弟,但是呆霸王就是有些怵這個斯文俊俏的表弟,他寒著俏臉的時候,薛蟠覺得自己腿肚子直哆嗦。相比較之下,璉二表哥和薛蟠就有共同話題多了,兩人都是精通吃喝玩樂的前紈絝,還都因為各種原因過上了“吃素”是男人都懂)的日子。
平日因為十三香買賣,見面次數多了,三回兩回的,就越發熟稔。
基本都是薛蟠來榮國府。這呆霸王別看綽號裡有個呆子,有時候也實則是不笨的,他曉得他那個表姐醋著呢,要是璉二表哥總是往外頭跑,還叫有身子的表姐猜忌,不如自己多來來榮國府,也可叫外頭的人看看,咱們薛家雖然搬出去住了,可是和賈家的關系並沒有疏遠了呢!哼哼哼!
賈璉安慰薛蟠,這便是好事多磨吧,兩位並不是直接表親的表兄弟在賈璉的屋子裡,打發了伺候的人,面對面地長籲短嘆,日經嘆息一下生不逢時的葡萄酒,又小聲猜測一下年後寶玉會不會升官雲雲,磕完了瓜子才散。
王熙鳳先前倒是有喊璉二身邊的小廝去問話,就怕這兩個東西狼狽為奸,雖是正事幹了幾個月,可萬一呢?要是一個原形畢露在國孝期間搞出什麼醜聞,那可是掉腦袋的!
不過近來也不知怎麼了,璉二身邊的小廝開始變得‘忠貞’起來,向他們詢問爺們在外頭的事體是越來越難了。此為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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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寶玉來說,雖然老皇帝死得挺冤,但是朝中大臣也沒有顯得很驚惶的樣子。
因為一來國有儲君;
二來儲君之外的皇子基本都主動或者被動地沒有奪嫡的條件;
三來……大行皇帝都七十多啦,說句不客氣的,閣老都被他熬死了兩批了,他活到這歲數,這輩子怎麼都不算虧。
又有,好大喜功十多年的老皇帝,終於臨死前清醒了一趟,親手廢除了他立下的分封制,免得藩王日後勢大成為國中之國,疆土四分五裂。要知道,衛閣老在執筆的時候,寫到這一段,就比平時更下了三分的力,而蔡閣老,更是在心裡喊了一聲好:藩王這樣助長野心的制度,到底太初元年誰給提的建議?還真是……臭棋一招!和前朝非皇姓不能封王以及節度使制度一樣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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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來找他的時候,寶玉還在愣神呢。
他已經在乾清宮偏殿輪值好幾夜了,無他,因為那小太監行刺一案還沒結,平安大總管帶著慎刑司的人正在清理宮中可疑人物,這時候警醒著些總是沒錯的。
雖然能夠去禁衛值夜的房間休息,但是這麼多年精細生活過下來的寶玉或多或少都有了一點潔癖。
他覺得自己可以忍受野外行軍、風餐露宿,甚至於因為有了內裡,可以打坐調息,幾天幾夜不合眼,但是值夜屋子裡那明顯不是日日換新的被褥,叫寶玉有一點膈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