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沒啥,總歸就是你也好好當差吧……咳,真後悔被你的人參和靈芝騙來京城,現在想走了走不了!”沈千針悻悻地說,“好好當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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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回玄武湖的小舟上。
眼見賈璉愣神,寶玉親自開啟了食盒,一股子香味撲鼻而來:“璉二哥真的不嘗嘗麼?”
“啊?哦哦!”
一片十三香藕片入口,賈璉這樣只吃過最簡單的一些作料的古人就被這複雜而美妙的味道征服了:難怪薛家表弟吃得根本停不下來,還連吃帶拿!
眼見賈璉沉迷十三香藕片無法自拔,寶玉微微一笑:“璉二哥這下子該有信心了吧?只要照著方子做,十三香不是問題,葡萄酒也不是問題。”
【不,寶玉,你不知道,其實不只是我,很多人都對你有莫名的信心。因為不論你想做什麼,聽上去有多荒唐且不可思議,最後好像都能如願。我只是對我自己不太有信心,渾渾噩噩二十多年,自以為是人精,卻發現根本就沒勘破名利場中的殘酷真相。】賈璉也笑了笑,少了幾分風流倜儻,多了幾分沉悶苦澀:“寶玉你說得自然都是對的。”
寶玉皺眉:賈璉這邊是被大棒子敲太狠了?要是就這樣的心理素質,那可沒啥搞頭。罷了,畢竟他才二十五,不好要求他家境大變之後還沒心沒肺的傻樂,又不是人人都像薛蟠那麼呆氣、粗神經的……
天晚回府,從小舟出來,便有一同靠岸的畫舫,上頭鶯鶯燕燕皆發出銀鈴般的笑聲,更有膽大的直接調情:“好俊俏的公子,可願來與奴家飲一杯?”
賈璉知道,這些花娘並不是沖著自己發浪,而是寶玉。只要有寶玉在的地方,珠玉在前,旁人皆是瓦礫。
若是從前,賈璉定是要蠱惑寶玉去的。可是如今,瞧見寶玉面色全無波動的樣子,賈璉不得不承認,這樣有定力的堂弟,也莫怪會比自己優秀這麼多了。
自玄武湖離開,背後是燈火闌珊、鶯歌燕舞,以及受到冷遇的花娘的嬌嗔:“真是個木頭人!”
木頭人二號賈璉坐車,木頭人一號寶玉騎馬,一路無話。
但見街上車水馬龍、天邊彎月如鈎、耳畔絲竹聲響、偶有呢喃飄過,好似過路青樓。
寶玉皺眉:這一段路,不應該這麼紅燈區既視感啊……
再抬眼,卻是打馬得意居門前,裡頭的包間全部被拆了,大廳人聲鼎沸,只用屏風作隔,與從前高雅的格局全然不同。二樓有一衣襟大開的浪蕩子憑欄喝酒,不是北靜王水溶又是哪個?
水溶眯眼,想要看清楚街上騎著白馬路過的人是哪個,卻發現對方已經遠去。
【終究……不是同路人啊。】
水溶哂笑一聲,對一旁跪著伺候自己喝酒的麗娘說:“你我主僕一場,這些年你也盡心,明日我就銷了你的奴籍。我知道你還有個痴情的表哥一直未娶,跟他走吧,遠離京城,找一個別人不認識你們的地方,好好過日子。”
麗娘痴了,竟不知這樣天大的好事會落在自己身上,回神之後連連叩頭,口唸‘謝王爺恩典’。
水溶沒有理會,呷一口小酒:“離開之前,再給爺唱一個《牡丹亭》吧。”
此時便是水溶要麗娘唱十八摸她都不會拒絕,何況區區《牡丹亭》。
“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賞心樂事誰家院……”咿咿呀呀,婉轉纏綿。
破碎的句子隨風入夜,鑽進寶玉的耳朵裡,他抖了抖雞皮疙瘩:果然我還是不能欣賞這樣哀怨的曲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