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皇子點頭:“是呢,本想有事與你談談,不湊巧你卻不在府裡。我正打算先去一趟育嬰堂看看胡嬤嬤……”
話說間,聽聞寶玉的肚子咕嚕叫了一聲。
十六皇子與賈寶玉都是一個愣神,忽然就想到那時候在寶應縣城,奔赴縣衙的路上,肚子鬧出聲響的卻是兩人中的另外一個了。
寶玉揉揉肚子,面色如常:“出門急了,沒吃中飯……”少年人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寶玉現在除了三餐,還有兩頓點心,若不是每天早晚練武,運動量夠大,也許現在就是當年的十六皇子翻版——圓滾滾小胖子是也了。
十六皇子卻突然笑了起來,越笑越暢快,秋日裡,天空澄澈透明,正午的陽光打在仰頭大笑的少年臉上——不不,或許該說他是青少年才對,比寶玉年長六歲的他今年已然十七了,本就是該立起來的年紀了。
青少年的睫毛很長,眼眶下有淡淡的陰影,可見往日的睡眠不是很好;肌膚白皙,卻是久不見陽光的那種蒼白;輕軟的胡茬從下巴處羞澀地探出一點點頭,好像在宣告:我的主人已經長大啦!
鬍子,真好啊;長大,真好啊。這是寶玉的感慨。
而十六皇子卻覺得,小時候無憂無慮的日子才叫人懷念。
“不急,你先吃點東西。”才出了得意居的大門,十六皇子又打算轉身走回去。
寶玉笑著說:“哪裡就需要這麼講究了,隨便打發一點就好。十六爺還沒吃過這攤子上的小吃吧,我帶你去。”
初一動了動嘴,本想阻止主子的任性的,可是看到主子很久沒笑得這麼燦爛了,終究是決定守好做下人的本分,多聽多看少說話,跟在主子和寶二爺身後。
寶玉對家丁九、十、十一說:“前頭巷子窄,阿九你牽著馬在此等我,阿十和十一跟著罷。”
遂十六皇子也回頭示意,跟著身著便服的禁衛軍有立馬牽著馬在一旁等候的,也有交換了位子跟緊蘇北郡王的。
寶玉眼神利,一眼就看出跟著十六皇子的幾人是好手,還有暗處便裝打扮的侍衛,看來如今十六皇子身邊高手如雲,再不會輕易發生被人擄走的事兒了。
寶玉帶著十六皇子去的是一家面館子,開在窄窄的巷子尾,小小的門面、小小的店招,灶頭就擺在門口,熱湯熱水冒著白騰騰的熱氣,開店的是一對老夫婦,瞧著有五十來歲。顯然寶玉不是第一次來了,才到門口,擀麵條的老婦人就忙不疊地擦手,拿起一塊雪白的紗布張羅著去抹最裡頭的桌子。
原本正在調鹵子的老漢則是連忙躬身靠近一點,又覺得自己身上油汙甚重,恐髒了貴人的眼,只是點頭哈腰地招呼:“寶二爺,您來了?今兒的鹵子特別好,給您下一碗油潑銀絲面?”
屋子裡裡頭放了三張八仙桌,十二條排骨凳,因為現在過了飯點,小面館裡只三兩個客人,這三兩個客人具是平頭百姓,本來聽見掌勺的小老兒說銀絲面,還嘴裡嚷嚷:“老周頭,你有拉銀絲面的手藝平日怎麼不給咱們做?”待看到衣著華麗的十六皇子和寶玉進來,還跟著幾個健壯的下人,就馬上收了聲,唏哩呼嚕把碗裡的面湯喝幹淨,然後放下幾個大錢飛也似的走了。
面攤的老夫婦也不以為意,那老婦人更加沒有顧得上去收拾前頭人放下的銅板子,而是轉身去後屋,拿出一個潔白細膩的瓷碗,和另外三個孤零零留在八仙桌上的粗陶碗完全不一樣。老婦人囁喏著說:“寶二爺,您的碗一直是放在後屋,沒有別人用的。”
說著又連忙補充一句:“我這就給您拿滾水燙幾遍。”
寶玉擺擺手:“不急,今日我帶了朋友過來,家裡頭還有沒有新的碗?再拿一個出來。”
看著老婦人滿面通紅,寶玉便知道了:“阿十,你去買一隻新的碗來。”
家丁十得令去買新碗筷的時候,寶玉吩咐老翁:“兩碗銀絲面,素油素面即可,我那兩個家丁煮大份些,不拘鹵料。另外……諸位自便。”這是對十六皇子身邊身著布衣的禁衛軍說的。
十六皇子沖初一等人點點頭:“你們也去尋個座位坐下吧。”於是初一也去點了素面,倒是得了主子的意思給幾位禁衛軍點了鹵面,大份的。
老翁看寶二爺的朋友一身素白,倒是猜測到了這位公子爺應當是在孝期,於是點點頭:“您放心,小老兒曉得。”
家丁阿十很快捧著新的瓷碗和竹筷子,老婦人接過去,用滾燙的水和先前的碗一起沖燙了好幾遍,這麼湊巧,新碗與之前寶玉專用的碗是一模一樣的,燙完之後,就分不清哪隻是哪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