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總兵仰天哈哈一笑,掄起一杆長槍就闖入戰局:“老洪來也!”他身後的親隨都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了,井然有序地在周圍替他掠陣。有了在騎在馬上的洪總兵加入,戰局立馬就改變了,再不多時,七個蒙面人被擒住了六個,剩下一個是其他六人硬拖著給他撕開的口子跑出去的。
可是哪裡又跑得掉,早早就有舉著弓箭的射手在準備了,洪總兵眼見追趕不及,便下令放箭。於是那突出重圍的蒙面人反而是最先死的,死得像個刺蝟一樣。
這是寶玉第一次看見有人以這樣的方式死在他面前,雖然對方是敵非友,可是畢竟是一條人命。他有些不習慣,聞著風中飄來的血腥味,喉嚨一緊,面色一白。
相反地,其餘十人鐵甲禁衛的反應則是淡定得多,也就是此時,他們才想起來:哦,對了,賈大人今年才十四呢,見到死人害怕也無可厚非。
殊不知,寶玉的害怕和年紀無關,和人生觀有關。
【原來這個世界的人命,真的可以如此輕易就被掠奪。這就是人治高於法治的社會了吧……】
洪總兵意猶未盡地把長槍丟給親隨,並吩咐道:“把剩下這幾捆結實了,下巴卸嘍,免得他們咬舌自盡,回頭交給郡王殿下處置。小賈大人,勞煩你帶著的哥兒幾個看著他們?”這洪總兵避嫌的意思,將抓到的人交給了郡王殿下的人看管;也未嘗不是分功勞的意思——人是江北大營的人抓的,但是絆住蒙面人和看守蒙面人的,卻是殿下的人,兩邊歡喜。由此可見,洪總兵粗中有細。
先不說這被俘虜的六個蒙面人的事兒了,且說洪總兵領兵北上,與他嘴裡的吳老黑水路呼應,把一夜之間把海州城內和私鹽案件有牽扯的人家全部圍困起來,又將涉案的海州當地駐軍與水軍軍中要員全部看管好。
如此雷霆之勢,叫這些人盡管得了山東那邊來的訊息說近日情況有變,也沒料到這蘇北郡王居然寧可抓錯,絕不放過,借了兵來圍困海州官紳豪強。
等反應過來之後,他們自然是要喊冤的——俗話說強龍還不壓地頭蛇,何況蘇北郡王只是犄角都沒長出來的龍子,他應當是怕犯了眾怒的吧?
可是沒想到!蘇北郡王還有後手,竟然將扯皮的事情全權交給了遠在金陵的林如海。林如海浸淫官場數十年,深諳拖字訣,隨隨便便就能打發訴苦喊冤的人。
而蘇北郡王,壓根就沒有給海州內官紳們製造輿論攻勢的時間——倒不是他思慮周全防著這一手,而是他性子急,控制住海州眾人之後,即刻將他們押送京城去了,擺出的態度就是‘如何處置是陛下的事情,定罪與我無關,我只負責取證和稟報’,遂他立即命人將四個礁石陣法都搗毀。
因曉得寶玉熟讀易經,十六還特意問了問他對這些礁石組成的陣法有沒有什麼辦法。
寶玉老老實實說,當時去十裡坡是天黑,並不能看清楚全陣,還需要白天裡去實地看一看。
十六最欣賞的就是寶玉有一說一有二說二,能幹就幹絕不推諉,沒有把握的也不逞能的品格了。
及至白天到了十裡坡細細研究了,寶玉不得不承認,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此陣法變化多端,自己當初熟讀易經不過是為了學習步法,於設陣、破陣一事並無太多研究,所以一時間也是沒有什麼好法子。可見即便穿越重生,又有位面交易平臺在手,很多事情也不是能夠輕易辦到的。
雖然若是請教雲穀子前輩,他應當輕而易舉就能找到陣眼,但是卻也沒有那個必要了,因為——
一力降十會。礁石陣再怎麼神通廣大,也抵不住千軍萬馬一點一點的推進破壞,從外圍往中間一點一點地拉開礁石。蘇北郡王就是這麼打算的,居然還受到洪總兵的極力擁護贊同。
法子是笨了點,但是管用。
寶玉心中暗道:可惜是不能貿貿然拿出黑火藥的方子,不然從前自己年代裡頭能開山的利器拿出來,何須這麼用蠻力。
但是他轉念一想,礁石陣下屍體無數,若是真有黑火藥,也不好在這裡用了,雖從前學的是唯物主義,但是“死者為大”這個道理從古至今都是有的。
第一站就是十裡坡。因為這裡有郝老大指證過的具體位置,能夠早日挖出那些人屍骨。
十裡坡附近的百姓阻攔不阻攔?
當然還是阻攔。
然後寶玉帶著郝老大出現了,有一個現身說法的苦主,十裡坡的人還是將信將疑的,畢竟來通風報信的是射陽本地縣衙的衙役,也是當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