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盤算,將來林如海嫡女不論許配給誰家,必定是要正妻身份的,自己的兒子最小的今年都十七了,歲數差距有點大;而皇孫裡頭除了修遠比小十六還大五歲),其餘的不過泛泛,指個二品大員的嫡女身份過高了。
既然自己兒子孫子裡頭沒人和林如海的嫡女合適,老皇帝樂得現場手書一封:“朕老了,怕到時候糊塗錯漏了此事,先寫了免除選秀的批條給卿,日後令嬡待選之時再拿出來便可。”
林如海再次叩謝聖恩。
然後老皇帝叫四喜帶著他去偏殿梳洗,畢竟又是跪又是哭的,儀態不整了,接著又留了林如海吃了一頓飯,以示恩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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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海吃完一頓飯,在眾多求見陛下的官員羨慕的眼神中出了宮,馬車就候在宮門外。
此次進京,他身邊跟著的林二管家,在方才碼頭下了船之後就去京城中的林府歸置行李了。留在宮門外的是林二管家的小兒子,站在皇城牆角下看著鎧甲明亮的侍衛們,小子的腿肚子還有點哆嗦,過了飯點沒見老爺出來,也不敢從兜裡摸幹糧吃。
好不容易等到老爺出來了,小子連忙殷勤伺候:“老爺,您慢著些。”
林如海扶著小子的手上了馬車,吩咐到:“回府吧。”
“是。”
回到林府,黛玉已經在正堂候著了,父女兩幾個月沒見,自是一番激動不談。
黛玉拿帕子擦了擦眼淚,破涕為笑:“看我,只顧著與爹爹說話,竟然是沒讓爹爹去換衣服。”一面又說:“今兒我早上出門,就被老祖宗吩咐了好幾遍,叫您晚上去榮國府吃宴。父親先去洗漱吧,想必不一會兒幾位表哥也要來相請了。”
大約是此地地皮薄,才說起賈府三兄弟,賈珠等三人就來請姑父過府吃酒了。
林如海換了衣裳,在書房見了三兄弟,一一問了課業情況和生活情況。他鼓勵賈珠,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若是在京中無甚進益,出去遊學說不定能夠開拓眼界與思維;並且肯定了賈璉年後要捐官的做法,只說“場面上走動起來,有個官身也好不被看輕。”;至於寶玉,寶玉是林如海最看不透的人了,要說聰慧也是有的,可是偏偏不肯讀書了,再一想他出生時候的傳聞,林如海又覺得應當是榮國府的老祖宗想得通透,給她小孫子指點了活路與明路。
不過這樣一來,原本妻子想要將女兒嫁回孃家的事兒就有待斟酌了,畢竟寶玉胭脂二郎聲名遠播,要說喜好雜學沒關系,如果是純然的紈絝,自然是配不上自家的掌珠。
所幸玉兒年紀還小,又得了陛下手書免去了日後選秀,自己還可以替她慢慢相看——思及此,林如海哪裡會不知道家裡沒有個女主人的不便,但是為了不委屈玉兒,他現在還是不打算續弦,只好將玉兒安置在她外祖家託老太太教養著。日後,日後再說罷……
林如海將妻子的三個侄兒都指點了一番,見賈珠若有所思,賈璉一頭虛汗,寶玉面帶微笑,便說起了上回交給賈珠的書。
要說此事真是險之又險,偏偏陰差陽錯在暗處的那些人都以為這書早就被火燒了、被水泡了。而知道書還好好兒的幾人壓根就沒把珠大爺和寶二爺當時護著書的事兒放在心上,那關頭,大家都帶著自覺對自己最有用最寶貴的,大家夥兒都帶了銀錢,珠大爺是舉人老爺,要去考狀元的,特別寶貝書籍也是正常的。
加上此事知情的人都在賈府內宅,還都是爺們的心腹,與別個碎嘴的下人也不一樣,曉得那火起的蹊蹺,並不多談這件事。
也是縱火之人想當然了,沒見到眾人上岸帶著書,也沒見到榮國府三個少爺回京之後有異常,就放過了此事——可見,榮國府在有心人眼裡,壓根就不上檔次,不需多加關注。
林如海是無意間感慨的樣子,對賈珠說:“可惜了當初我與你的那些書,上頭倒是有我當初準備科考做的註解……”
賈珠沒想到林姑父能夠直接這麼快就說起這個事兒了,張了張嘴,便是賈璉開了口:“林姑父你是不知道,我大哥哥把那些書當做命根子,船走水的時候叫大家一人帶一兩本,揣在懷裡搶救出來了。”
“哦,想不到你竟如此有心。”林如海點點頭,“我這裡還有一些江南大儒近年來出的著作,回頭一併給你。先前的那些,若有疑惑,可下午一併問我。”便吩咐外頭叫林二管家把他某某箱子裡裝著的書拿出來,交給賈珠的小廝——書童青松、蒼柏前兩年便成家了,他倆學識都是不錯的,唯獨欠缺一些人情歷練,現在在外頭行走,賈珠另與他們事體,多多鍛煉,日後也是臂膀。
知道了想知道的,林如海就隨三賈動身去榮國府了,一路上,黛玉同林如海是一輛馬車的,父女兩個只幾個月沒見,但是都覺得對方變化頗大。黛玉覺得父親瘦了、蒼老了;林如海覺得黛玉的精神氣更好,方才在府裡安排事宜也是井井有條的,多了幾分幹練。
因林府和榮國府並不遠,不過兩刻鐘時間就到了。
此時的榮國府大開中門迎接林姑爺,賈赦也穿戴得人模人樣地與下了馬車的妹婿寒暄,一邊心頭暗恨自己弟弟瞎忙,拿著雞毛當令箭,每天整得好似工部沒了他就不行似的,如此留自己一人應對妹婿,壓力頗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