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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臥龍寨 第八章 馬老哈的“少掌櫃”

說起這個寨子裡的姓黃的人氏來,張大仙的風水也並不準成。幾天前,這個寨子裡來了一位戴著眼鏡的肉皮兒嫩白嫩白的秀氣後生,在他打聽了很多人之後,證實了這就是他要找的臥龍寨,然後就打聽馬老哈他們家的住處,結果正打聽到馬老哈的頭上。馬老哈用手打著眼罩子眯著兩眼瞅了老半天,愣是不認識這個後生。那後生掏出了一個紅皮皮兒的硬本本兒遞給馬老哈,自我介紹說是省文物局的,姓黃名森。馬老哈又把那個紅皮兒本本迎著光照了照,翻來覆去地瞅了又瞅,因斗大的字不識一升,除了一個通紅的印戳子之外,他愣是沒照出這個紅皮兒本本兒是個啥東西。不過,聽說後生是省文物局的,馬老哈心裡一個咯噔,該不會是上面又要有啥子運動了吧?他慌忙把手裡的紅皮兒本本兒還給了那後生,很恐懼地瞅著後生看了看,心裡嘀咕著這文物局是幹哪一個行當的。那後生一笑,最後說自己是這個寨子裡姓黃的後人,現在在省文物局謀職,這次回到寨子裡,是要找一件祖上留在寨子裡的物件兒。馬老哈一聽這後生是姓黃的後人,馬上激動得不知道該咋的是好了,嘴唇哆嗦著喊了幾聲“少掌櫃”,這才連拉帶扯地讓著這後生進了自己的家門。

其實,張大仙的風水真的像馬天寶說的那樣,沒個可信的地方。黃森的太爺,也就是那個宣統末年出去鬧民主的黃克勤,因為讀了幾本翻譯過來的西洋書,心裡就越發覺得滿清太混頭了,炎黃子孫也應該像西洋人那樣鬧民主鬧科學,使這個民族能挺起腰桿子屹立在世界的東方。他又翻了翻清朝的歷史,覺得康有為太那個了,丟下六君子自己跑到國外了,哪如領了一幫人馬鬥倒那個皇婆子,然後用民主和科學治理這炎黃之邦。從這寨子裡出去之後,他就直接去了湖北,進了蔣翊武的文學社,鬧了武昌起義,好不容易鬧出了箇中華民國,誰知孫老先生錯看了袁世凱。他心裡覺得很窩屈,不過,從這次革命的民眾激情中看到了民族的希望。接著,他和宋教仁去了上海,卻沒有想到宋教仁在上海遭到了袁世凱的毒手,他不得不逃離上海去了江西,和李烈鈞一道發到了“二次革命”,“二次革命”的失敗讓他不得不敗走廣州。在袁世凱“洪憲”元年,他和一個愛國僑商的女兒走到了一起,在妻子剛生下大兒子黃炎時,他又風風火火地和孫老先生一道鬧了護法運動,始未所料的是,半道上陸榮廷和唐繼堯竭力阻止孫老先生擴軍,最終護法運動鬧了個失敗。這個時候,蘇維埃布林什維克領導的俄國十月革命勝利的訊息傳了過來,國內接著就是轟轟隆隆的“五四運動”、工人運動、農min運動。在他的第二個兒子黃黃來到這個世上時,一個偶然的機會他結識了一個叫彭湃的愛國人士,儘管他這個時候已經是年近四十了,但他心裡的血仍在沸騰,接著就毫不猶豫地跟著蔣光頭的嫡系部隊北伐。在攻打南昌時,由於蔣光頭排斥共產黨員,接過被孫傳芳打了個大敗,歷經風風火火的黃克勤也在攻打南昌是失去了性命。他並沒有像寨子裡的老少爺們兒們傳說的那樣在濟南做了什麼老爺,而是把黃家他那一代僅有的一條性命獻給了我們這個民族的獨立大業。黃克勤死後,他的大兒子黃炎跟了彭湃,二兒子黃黃隨母親跟著一個鉅商不知去了哪兒。跟著彭湃的黃炎也是今兒在廣州明兒又不得不去上海後天又不知道去哪兒地打發著日月,在黃炎十七歲那年,他又跟著紅軍開始長征,打烏江打遵義渡赤水爬雪山,好不容易到了吳起鎮,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兒,又跟小日本鬼子交上了火。在日本鬼子鬧得最急的時候,黃炎和一個姓詹的女游擊隊員成了家,趕在小日本鬼子投降的那天,黃炎的第三個兒子來到了這個世上。黃炎以為,小日本鬼子投降了,可以過上太平日子了。可是,老蔣抹了抹光頭,內戰又打起來了。在黃炎三十二歲那年,老蔣去了臺灣,這才算能舒舒坦坦地喘口氣兒,政協一大會議召開的時候,他抱上了第四個兒子。後來,黃炎被分到山東帶領人民搞社會主義建設。再後來,黃炎的大兒子聽從黃炎的意見回到家鄉工作了,這個黃森已經是黃炎的大兒子的小兒子了。

黃森回到這個寨子裡走上這麼一趟,也給這個寨子帶來了不少的驚慌。起初,不知底細的人傳說是上面又要來什麼運動了,或者是調查什麼材料整治什麼人,大夥兒為此還心裡撲騰撲騰地不踏實,唯恐馬老哈人老了關不住風,舌頭一哆嗦就一些啥子陳年老賬都給抖摟出來。等人們得知來者是寨子裡的黃家的後人之後,彼此間又都傻眼互相看了老一陣子,張大仙不是說姓黃的人家全都沒了嗎?咋的這又出來了個黃森?馬老哈把黃克勤他們爺兒幾個風風火火的事情講給了寨子裡的老少爺們兒們,頓時,老少爺們兒們表現出了十分的崇敬和羨慕來。至於說黃森這次回寨子裡要找祖上留下來的物件兒,這倒讓寨子裡的老少爺們兒們傻眼冒涼氣了,這“靛沙翡翠龍”究竟是一個啥東西?多大的物件兒?老少爺們兒們紛紛搖著頭說這事兒不一定準成。

“老哈,有這事兒嗎?”鬥叉子兩眼瞪得像鈴鐺一樣盯著馬老哈,問話卻很懷疑和譏諷。

“我也拿不準這個道道兒。”馬老哈抽了一口旱菸袋,皺起眉頭琢磨了一陣子,搖著頭說,“聽上輩子人私下裡好像有這個說法,影影綽綽的我也記不準了。”

“說不準是祖上留給這個寨子裡的鎮寨子的寶物呢!現在他們姓黃的做了官人,周圍有了勢力,沒準兒是想獨吞這物件兒,還拿著啥子紅皮兒本本兒在我們面前照照,當咱們這幫人腦殼子裡裝的豆腐渣,好哄騙!要是真有那個物件兒,那是祖上留給這個寨子裡的,咱們誰都有一份兒,咋的咱們也不能讓他動這個。說不準那物件兒一動,咱們寨子裡的風水就沒了,整個寨子也都完蛋了。就算是他姓黃的拿著十萬兩黃金來,咱們也得一心不能讓他動那個物件兒!”張老驢咂了兩口煙,那雙吊梢子老眼瞪累了似的眨巴了幾下,後脊樑在靠著的樹上來回蹭了幾下,理直氣壯地向周圍的老少爺們兒們說。

“扯個鬼呀!別聽風就是雨的。要真是有那東西,他姓黃的還不拉一幫子部隊回來呀,還跟你馬老哈在那兒閒扯這些沒用的瓜秧落子?那小子在他祖上的住過的地方轉悠了好幾圈,又抱著那可老椿樹晃了幾晃,也沒見轉悠個龍尾巴出來,也沒能從那棵老椿樹上晃下來一片龍鱗。他是看著咱們寨子裡的老少爺們兒們實誠,編這樣的瞎話扯著咱們的鼻子哄著咱們玩呢。”金錢很不以為是地看了看馬老哈。

“那可不見得!那物件兒能像秤砣鐵疙瘩,鳥錢也不值,隨手往哪兒一扔?那玩意兒,我估摸著比咱們肩上扛著的二斤半還要值錢。”二鎖不同意金錢的說法,向金錢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瓜子,很是那麼一回事兒地說,“我估摸著,要是有那東西,也一準在他們家的老宅子上埋著了。”

“你別把它說得多寶貝似的!那東西,一不當渴二不搪餓的,給我擦腚我還嫌它剌腚呢。”金錢仍舊不當一回事兒地撇著嘴說。

“會不會那次土匪進寨子給弄走了?”鬥叉子聽父親說了那次土匪進寨子之後他們家的損失之後,這才相信馬老哈講的土匪進寨子那麼一回事兒,他不由得向四周圍看了看,這樣向人們推斷著說。不過,在他的心裡,還是有些不大相信會有啥子“靛沙翡翠龍”。

“不會的!”靠樹蹲著的張老驢因為鬥叉子原初跟他們家的巧妮兒有過來往,打心眼兒裡就硌應鬥叉子,今兒聽鬥叉子這麼說話,心裡很不是滋味,鬥叉子這個推斷簡直就是老母豬啃樹皮,連鼻子帶嘴巴一塊兒使勁兒了,這個推斷根本靠不了譜兒!看也不看鬥叉子一眼,很是肯定地也很是輕視鬥叉子地搖著頭斷言說,“土匪進寨子的時候,他們黃家早就不在這個寨子裡了,到他孃的哪個驢日的地方搶這東西!”

“依我估摸,要真是有那物件兒,這二五點子就在他們家的老宅子上,或者在那棵老椿樹下。”二鎖很知內情似的看了看周圍的老少爺們兒們,皺著眉頭吸溜著嘴巴斷言說。

“老椿樹?”張老驢輕輕地嘿嘿一笑,很是瞧不起地瞅了一眼他的二少爺二鎖,“你當這老椿樹是啥凡物兒呀!聽說是祖上遷到這個地方種下的第一棵樹,到了黃森他太爺的太爺那兒,也是好幾摟粗了,他有哪門子能耐能把那物件兒藏到這老椿樹下面去?”

“就是!要是那物件真像你們說的那樣值錢,他們姓黃的還不走一步帶一步,咋的能會把它留到寨子裡呢?”金錢並不關心“靛沙翡翠龍”是不是真有這麼一個物件兒,在他的心裡,眼下最大的事情就是他的女人能再給他生幾個兒子。

“少掌櫃也沒說得讓人明白,他說主要是想回來看看咱們這寨子,又說必定這兒是他們黃家的扎過根的地方,他自己也說不準是不是真有這麼一個物件兒。”馬老哈見老少爺們兒們並不把他們家的少掌櫃當成一回事兒,心裡很不是滋味。本來心裡熱熱騰騰的,已經是兩代沒見過面的主僕沒眨眼間做夢似的又有聯絡了,這個時候給老少爺們兒們這樣不當一回事兒,這讓他覺得給讓人摟頭澆了幾桶冷水似的。

“老哈,你這樣說,是姓黃的沒有忘了咱們這個寨子?”周圍的老少爺們兒們聽馬老哈這麼一說,馬上都這樣驚奇地問馬老哈。

“這叫尋根。”馬老哈見人們這樣問他,心裡一下子覺得熱絡了不少,他看了看老少爺們兒們,有些激動地說,“他們沒有忘本,總歸咱們臥龍寨是他們的老根。”

“尋根?”張老驢翹起一隻腳,把手裡的煙鍋子在鞋底子上磕了磕,皺了一陣眉頭,琢磨啥子似的說,“他們姓黃的人家可都是見過世面的人,從省城這大老遠的就為了尋根跑回來一趟?是不是上面又要有啥子運動了,他們回來給自己找躲運動的後路呢?他們讀過書的人,看得遠,想得多,我估摸著就是這麼一個道兒。話又說回來了,這都幾代人沒有音訊兒了,忽地這樣冒出一個後人來尋根,咋的跟演戲沒啥子兩樣呢?”

“驢哥說得有道理!現在這個世道兒,變得邪乎了,啥事兒都會有。我們臥龍寨要是認了他,將來要真的再有什麼‘三反五反’的,咱們這個寨子就是他們的退路,咱們就得勻給他們幾畝田地養活他們。”平時不大言語的三老歪聽了張老驢的話,咂動著他的嘴唇子說了話,“世局太平,他們有皇糧俸祿。萬一世局有啥子動盪,他們回到咱們這個寨子裡,還有幾畝地養著他們。他們姓黃的想得也真夠刁巧的,平日裡不見回來,這一猛三得地就冒出來尋根了,真跟唱戲似的。”

馬老哈聽張老驢和三老歪這樣作踐少掌櫃他們一家人,心裡的火氣一下子就把整個脖子臉衝得通紅。他真想大聲問一問他們兩個,這臥龍寨到底誰是主家誰是後來的僕人。也想問一問他們兩個這麼多年姓黃的人家沒有進這個寨子,活得是不是比他們兩個滋潤。張老驢和三老歪這樣辱罵少掌櫃他們姓黃的人家,就是小人之心!可自己老了,還有那個不拿自己當一回事兒的兒媳婦,自己要是罵了他們兩個,只准就會吵嚷起來,不知道兒媳婦兒又會咋的給自己臉色看呀!他壓了壓心裡的火氣,也在心裡向黃森他們黃家的人賠著不是,說是自己給少掌櫃他們丟臉子了,不能護著少掌櫃他們。他狠狠地瞪了張老驢和三老歪兩眼,然後就氣憤憤地抬腿離開了這個說話的場子。

張老驢和三老歪兩個人還想對黃森回臥龍寨這件事兒說些啥子,沒想到馬老哈給他們兩個撂了冷臉子,心裡也覺得不是個滋味。不過,他們倒不在意馬老哈給他們的瞪眼,很是輕看地向馬老哈撇了撇嘴,嘟囔幾句馬老哈。

老少爺們兒們見馬老哈離去了,覺得這個場子上沒了馬老哈,再說及姓黃的人家,好像找不到啥子扯拉的由頭了,也就紛紛感到有些失落地離開了,整個場子也就只扔下張老驢和三老歪兩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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