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我是不學。”大兒子震英一副不屑的態度。
“震雄,別跟你哥學,還是聽你爸爸的,把木匠的手藝學到手,將來肯定能用得上。”母親蘭珍勸道。
“您別勸我!我跟我哥態度一樣,肯定是不學。”震雄仍舊態度決絕。
“你們口口聲聲說,瞧不起木匠手藝,可是,你們個個都是靠這個手藝,才活到今天的,你們也大了,道理應該都懂,我不想跟你們較真,學與不學,那是你們的自由,可是,作為父親,我還是得勸你們,路是一步步走出來的,天上不可能掉餡餅,總這麼眼高手低的耗下去,你們的人生,早晚毀在你們自己手裡。”大虎說。
“震雄,我告訴你,誰嫌棄木匠都可以,唯獨你不行,你知道嗎?在你四歲那年,得了急性大腦炎,為了給你治病,你爸跟村裡借了錢,把咱家的房子都抵押了,在還款的那兩年,你爸爸就是揹著工具箱,挨家挨戶的攬活,累的差點吐了血,才還清了生産隊的欠款,你剛才說,木匠就是傻賣力氣,你這話,多傷爸爸的心呀,沒有傻賣力氣,能有你的今天嗎?”蘭珍把陳年舊事翻出來,試圖說服小兒子。
“要我說,當初你們就不應該救我,現在倒好,活的跟三孫子似的。”震雄是混到家了。
“夠了,都給我滾出去!”大虎不想再聽兒子說下去。
即使聽見了兩個兒子的言論,大虎仍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才幾年的工夫,倆個兒子變得如此這般的不可理喻,他也在反思,‘子不教父之過’,兩個兒子的言行,跟自己的不作為有著直接的關系,這幾年,他只顧幹活,疏忽了對兒子的管教,倆個兒子過多的接受了社會上‘混不吝’的那一套,變得沒有責任感、不懂得感恩,甚至有些不仁義。
他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的時候,兩個兒子的世界觀基本形成了,很難讓他們做出改變,‘兒孫自有兒孫福’吧,他只能這樣的寬慰自己,傳承手藝的事情,他不再跟倆兒子提起,他在等待,他相信時間會給他機會。
兩個月後的一天,金昌元的兒子山子,來到了大虎家,還沒坐穩,他就跟大伯說:
“大伯,我今天來,是受我丈母孃的委託,您也知道,自從我老丈人去世以後,我丈母孃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她說,您要是有時間的話,要您去家裡一趟,說是有話跟您說。”
“有話跟我說?山子,你給大伯說實話,是不是她的身體出現了問題?”大虎問。
“是,大夫說,也就是這些天的事了。”山子說。
“那這樣吧,叫上你大媽,咱們趕緊走。”大虎說著走出了屋。
當蘭珍聽說,梅子有話要跟大虎說的時候,蘭珍告訴大虎,別耽擱,趕緊走。
山子和大虎趕到了家,梅子躺在炕上,人瘦的脫了相,梅子招呼大虎,坐在她身旁,她用僅有的力氣,對大虎說:
“大虎,這回,我是真的要走了,臨走的時候,我有件事想拜託你,希望你能答應。”
“有什麼事你就說。”大虎說。
“你的手藝,在咱這四裡八鄉是出了名的,我家山子,名義上是我的女婿,但是,這孩子懂事孝順,這麼多年,他就像兒子一樣的待我,特別是裁縫走了以後,他搬過來和佳麗一塊照顧我,我也沒什麼回報孩子的,那天孩子跟我提起,他想跟你學木匠的想法,當時我對他說,這件事,還是先放一放,你大伯有兩個兒子,按照老理,也得先緊著自己的兒子學,以後,你大伯要是還有精力,咱再跟他提這事。”
梅子由於極度的虛弱,說了這一大段的話,頭上出了很多虛汗,山子見狀,趕緊把水端到她面前,並用毛巾擦幫她臉上的汗,緩過點勁,梅子接著說:
“昨天晚上,我迷迷糊糊的夢見裁縫回來了,他對我說,他很想我,他在那邊很孤單,我還笑著對他說,就這兩天,我就去找他,可是,說完這話,我就後悔了,我就在想,在我走之前,怎麼著也得把山子的願望實現了,不然我走的也不踏實,所以,我就讓山子把你找來,大虎,你能答應我的這個要求嗎?”
“梅子,不就是收山子做徒弟的事情嗎?我現在就答應你,我同意,不過,你答應我,別老是走走的,一會兒,我和山子再去給你請醫生。”大虎說。
“大虎,我難為你了吧?”梅子說。
“沒有,我喜歡山子,這孩子從小就懂事厚道,我要是能有山子這個徒弟,到我走的時候,也沒有遺憾了。”大虎說。
“瞧你,剛才還勸我說,不要老是說走走的,怎麼著,你也開始說了?”梅子說。
就在大虎起身要給梅子請醫生的時候,梅子一把拽住了他,她對大虎說:
“不用了,我的身體,我最清楚了,快耗幹了,就是神仙來了,也救不了了,不過,你能答應我收山子做徒弟,我很高興,見到裁縫,我會跟他說。大虎,咱們兩個分別了好幾十年,沒想到,還能在我臨了的時候,回到沙峪村,我沒有遺憾了,沒有了。”
梅子說完這句話,就閉上了眼睛,大虎喊著梅子的名字,卻沒有任何反應,山子把佳麗叫過來,他們呼喊著母親,同樣沒有回應,大虎告訴孩子們,梅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