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想法誘惑著他。一瞬間他感覺不到周遭的動靜,他的感官知覺彷彿只剩下自己與沉在池底的這面鏡子,其餘的一切皆是空白。
沉月應該也是不想被封印的,被強制鎖在這裡千百年,他不知道那是什麼樣的感覺,雖然他也覺得在這種要緊時刻還去想這種事情的自己很奇怪。
簡直就像是被害者開始替殺人犯找理由,試圖要原諒、理解她一樣。其實只要什麼都不想,不就很輕鬆了嗎?不要去想後果,也不要去想其他人,甚至連自己的意願也不要去想,木然地完成任務就好了啊?
範統想說服自己在這種狀況中為現狀做點什麼,不管是什麼都好......如果就這樣什麼都不做,白白放過機會,旁觀朋友的掙紮,他覺得無法原諒自己,只是,果斷地唸出咒語將之封印,也未必是個可以被原諒的決定。
在這樣的矛盾中,他忽然聽見珞侍說話的聲音。
「你只是在......自欺欺人。」
他忍著身體的不適與痛苦,對著空中的沉月說出這樣的話。
「事實上你就只能待在這裡,作著自己掌握世界的美夢罷了。你的聲音傳不出去,也沒有辦法號令新生居民為你做什麼,即使你認為自己能操弄眾人的命運,但他們不會知道你的事情,只要他們願意,一樣可以在這裡安居樂業,好好過活......」
這番不肯示弱的言論立即激怒了對方,猶如被戳到痛處,少女原本聚在月退身上的視線頓時轉移目標,在情緒的驅使下,她很快就有了新的主意。
「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呢,矽櫻死去的現在,我所掌握的棋子就不夠完整了,為了讓一切完美,不就應該在這裡殺掉你,好將你轉化為新生居民嗎?」
她突發奇想的話語,說出的是一個恐怖的點子。儘管她尚未付出實行,但她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在開玩笑。
「你沒有辦法在這裡殺人。」
珞侍的臉色因為抵禦結界而蒼白,然而,他還是以肯定的語氣說出了這句話。
這是不是綾侍告訴他的,他們不清楚。沉月聽了這話則再度笑出聲音。
「也許我無法在這裡親手殺害一個原生居民,但你知道棋子這兩個字代表什麼嗎?」
她說到這裡,就已經讓人産生不祥的預感了,接下去的話則證實了他們的猜想。
「現在的我,就是這個世界的法則!在這個充滿了新生居民的世界,在這個新生居民必須臣服於我的世界──我就是主人!」
沉月的聲音響起的同時,月退也驚愕地發現身體不受自己的控制,豁然站起。他的手如同有自己的意志般地擬出了天羅炎的劍形,轉瞬之間,三道光弦便已經在四人眼前浮現。
她不能自己動手殺人,但她能操縱新生居民成為她的殺人武器,為她去做自己無法做的事。
「不......」
月退看著自己揚起手中的劍,清楚知道他武器所指的目標是誰──其實無論是誰都一樣,這根本是不可能被他所接受的事情,只是,他搶不回身體的主控權,這意味著他阻止不了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一切。
要眼睜睜看著珞侍被月退殺死,範統是辦不到的,他知道自己恐怕只有一次動作的機會,他要拿這個機會來做什麼,端看他的選擇。
他跟月退一樣是新生居民。
沉月一樣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控制住他,侷限他的行動,他不想唸出那句封印咒語,就算拿到本體作為挾持,沉月也能讓他在下一秒將鏡子丟回池底......
只有原生居民才能不被控制,但是......
在月退揮劍劈下時,範統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太慢了。因為伊耶勉強從氣壓下掙出力氣來推開珞侍,這一劍才沒有劈實,這樣的僥倖,不會有第二次的。
範統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情緒驅使著自己,讓他做出了探身入池、抓取那面鏡子的決定,如果動作快一點,可能還可以丟給珞侍或伊耶,取得局勢扭轉。